这时边上来添水的小二插了一句道:"要我说,摄政王就当了皇帝也罢,还有谁敢不服气不成?"
这句话让王掌柜的脸色猝然一变,扭头斥责道:"你这个不长进的东西,干活去,谁许你信口胡说的做祸呢。"
小二吐吐舌头,转身出去。王掌柜这才向白衣少年道:"客官,你慢用,来客人了。小的下去招呼。"
白衣少年微微歉然而笑道:"闲话两句,耽误你的生意了。"
"不耽误,不耽误。"
看着掌柜的蹬蹬的下楼,少年一笑,转而透过模糊的窗纸,望着仍不断落下的雪,清亮的眼眸有些飘曳,轻声叹道:"真快啊,三年了。"
"是啊。"身后传来附和声:"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白衣少年转身,迎向来人,唇角一痕轻笑浅浅:"几时回的。"
语气熟络,且并没有多少意外。
"刚刚。你倒是会选地方。这里看看雪,倒是不错。比那亭台楼阁,另有一番意趣。"
来人掸去一身的雪,敛袍落座,一身青衣疏淡,天生的一份优雅贵气,再朴素的衣衫也难以遮蔽。
"瘦了。"深深的眸中,玉般温润的笑意:"不会是小魔君整日烦你,累着了?"
白衣少年闻言道:"你才知道啊,那可真不是个一般的麻烦,你倒是出京躲清闲了,却把我害苦了。"
虽是抱怨的语气,眸中却染了笑意。
青衣男子凝眉道:"明日我和他说说,除了上课之外,不叫他胡缠。"
"我不过是说笑而已,哪里就认真了。明澹,焓儿是个资质不错的孩子,我喜欢他。"淡淡的一笑,清澈生动的眉眼若清波潋滟,声音放低道:"再说,还不是王爷交代的差事,我虽不能,也要勉力为之。"
白衣少年正是沉星,精湛的易容下,只余下一双眼眸还可见原本的容色。而对面坐的人,正是曾经的宁王,如今权倾北燕的摄政王慕容澈。
"呵呵。说来说去,错的还是我。"慕容澈莞尔道:"也罢也罢,我自罚吧。掌柜的,烫一壶好酒来。如何,算是赔罪了。"
"既然有人做东,掌柜的不必客气,捡你这里顶好顶贵的酒菜来。"沉星立刻接口,轻轻抿着唇,眸里带了狡黠。
"得来。"外面立刻传来了应声。
慕容澈闻声直呼上当,而挂在唇边的笑里,却都是温和宠纵。
不多时酒菜都上齐了,菜色不多,却显得精致。酒香馥郁醇厚,酒色澄澈清明,一看就是好酒。
沉星道:"远道辛苦,我敬你。"
"敬帝师。"慕容澈笑意温润。
杯盏轻轻一碰,声响清脆,对视,饮尽。
窗外,白雪纷飞,层层叠叠,无边无际,而房中,炭火温暖,渐觉微醺。
而此时,摄政王府门房外,惊尘正忙着打发那些递名帖来见的,好容易打发走了,方松了口气,懊丧道:"这是从哪里听来摄政王回京的,都来奉承,有打发他们的,还不如后面练两套剑法的好。主子倒是有人陪着不妨事。"
"你小子就别唠叨了。"接话的人四五十岁的年纪,是王府府军统领何元衡:"谁乐意这样。还不是为着咱们王爷至今未娶,这一个摄政王妃的位置,多少人眼热着呢。哎,也别提王妃。估计就是个妾室的位置,他们都上赶着呢。可惜,王爷谁也看不上。"
"不是看不上。"惊尘撇撇嘴道:"而是咱们王爷心里,早就有人了。"
"对啊,惊尘啊,我听你和菘蓝成日家说的王爷的那位心上人,到底是谁?"何元衡奇怪的道,他是自慕容澈成为摄政王后才入府跟随的,不过一年,对有些事情,并不甚了了。
"老何,你就别问了。"惊尘扼腕道:"总之啊,那是位仙女,那些个庸脂俗粉是比不得的。"
"既然这样,那王爷何不赶紧娶来?"何元衡更加糊涂了。
"娶?谈何容易。"惊尘无奈的连连叹气:"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难不成,是那女的没看上咱们王爷。"何元衡吃惊的瞪圆了眼睛道:"不会吧,那不是眼睛长在头顶上了?咱王爷那样的人品,会看不上?"
"其实吧..."
"你们很闲是不是,有在这里闲聊的,不如干点正事去。"紫苏正巧走来,听到惊尘的嘴要溜撒漏风,便急忙打断。
"我去练剑。"惊尘捂住嘴巴,一个鱼跃,离开。何元衡心中一团疑惑,也借故走开。
雪下的更急了。紫苏望着满目的皑皑,思绪不定。她还记得,三年前的那日也是这么大的雪,不,比现在的雪更大更疾,遮天蔽日。
那是雪崩之后的山巅。
"是从这里跳下去的?"他站在悬崖边缘,发上身上俱是白雪,眸中阴霾沉沉,声音在寒风中微微的颤抖。
"是,公子。"紫苏忧心忡忡的望了望仍没有放晴的天色,那日分别,慕容澈并没有带着他们回燕,而是沿着隋水一路向西,到了凉燕楚三国边境,几经周折,才找到这里,日夜兼程匆匆赶来,几乎是顶着崩塌的雪顶攀上了这山顶,却发现还是晚了。
这样的雪,这样的断崖,大概她早已被雪埋掉了,又去哪里寻呢。
慕容澈神色更加凝重,然后几乎是不加迟疑的道:"紫苏,你和绝尘带人先沿着格里苏兰河回去,在边境延州等我。若是无事,廿日内,我会赶到与你们汇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