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深不浅的划伤了颈侧主脉,血流不止。
"王爷!"黑面侍卫仓皇收剑,惊愕的看着胁下染血的主子。
"百里戬,你下去。"楚君焕冷声道,然后一敛袍,将她扶起来,伸手抹掉她的脖颈上的血,看着她哀恸的眸,声音微微颤抖:"你是谁。"
他不认得她了么,还是,他在装模作样,故意装作不认得?
沉星看着那双曾经让她迷恋入髓的深瞳,看着眼前她倾心爱着的男子,曾经有多爱他,如今便有多恨她,爱与恨交替如浪,吞噬着她。
"别碰我!"沉星声音嘶竭激烈,猛力的推开他,却哪里能撼的动。手指再次触及了跌在地上的剑,她毫不犹豫的抓住,再次向他刺了过去,手颤抖着不稳,所以这一剑并不深。
血涌出的瞬间,沉星忽而觉得甜腥从肺腑中呛出来,殷红的血一口接一口的咯出来,几乎不能止。
楚君焕的手仍然扶着她的身体,身上的伤他并不觉得痛,可是看着她咯血不止,却觉得裂骨穿髓的疼翻江倒海而来。
泪水汗水和血混在一起,沉星凄然的看着那双迷惑挣扎的眼眸,想说什么却没有出口。
既然要忘,那就忘记好了。她的手压住胸口,似乎呼吸异常的艰难,将一个素帕从怀里拽出来。
素帕里的一枚玉指环叮铃一声掉了出来。
刹那间的惊雷劈落,电光火石,前尘如炬,在脑海中渐渐清晰。楚君焕手上一颤,急速的拥紧她。
翠玉指环为订,你是我的妻。
我要娶你。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的血,她的泪,她的恨,还有那日刻骨铭心的爱恋。
沉星睫毛垂下,双目阖上。
隐隐约约梦中的那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星儿,星儿,星儿...
痛苦击中胸口,楚君焕将她拥入怀中。
他记起来,那夜,凤兮老人邀他共饮一杯梨花酿,说是星儿亲手酿的,封在梨花树下一年多,才开的封。
那夜的酒香醇厚,沉醉之后,酒醒了,有些事也就同时遗落在了那场宿醉之中。
"星儿,我记起来了。"楚君焕紧紧的拥住她瘦弱的身体,轻轻的吻着她额头:"可是,还有很多事是我必须要做的,等我,给我时间,好不好...星儿..."
一吻终结,楚君焕的目光变得深沉如夜。
可是,这时间,到底有多久。
是一个月,一年,还是一生...
这一夜,凤鸣山被毁,独独的逃了一个人。
"殿下,咱们还是来晚了一步。"公孙焱看着眼前烈焰焚空,皱眉道:"这个女人是谁。"
他的目光落在楚君焕抱着的沉星身上,长发披散,看不清面容。
"凤兮老人的徒弟。"楚君焕波澜不惊的道。
"那就是小师妹喽,听说,那个大徒弟白无伤对他这个小师妹,可不是一般的情意。殿下是想用她引那个人出来?只要他出来,就不愁拿不到兵书阵图。"
"熠之,此计若何?"
"大妙。"
相视一笑,都心照不宣。
一张古琴,白衣翻飞。
三面悬空,沉星端坐石上,清澈的眸中空空如也。
此刻,她已经知道,将她放在这里做人质的他,已经不是自己曾经认得的那个楚君焕了。
他冷血,无情,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他把她当做筹码,要引师兄出来。
为何,人会变得这么快。还是,这才是更真实的他。何其讽刺,就在几个月前,同样的断崖上,他不顾一切的救她,而现在,仍是这个人,
她现在已经不去想,他是不是真的记不起她还是故意这么说,她宁愿是真的,只有这么想,她才不会那么痛。
勾动琴弦,琴音清冽,冰冷而绝望。
昨日,她得知他设下这样一个圈套,心顿做支离,想要一死了之,他却不许。
是啊,她死了,他用什么来将师兄引出来。
师兄,该不会来吧。自己那么狠狠的伤了他的心,这次,也是咎由自取。害的师父死了,整个凤鸣山,师父几十年的心血,都被这么毁掉了。
这叫师兄如何能不恨她?
清冷的音色不断的从她的指尖流泻出来。一曲十面埋伏,让气氛更显出一种肃杀。
猎猎的风声送来一声"放了她"时,沉星的心一下子坠入了谷底,手上一顿,琴声戛然,血从指尖滴下,落在琴上。
"放了她,何必拿一个弱女子做棋子。"朗朗的声音,带上一丝冰般的冷峭。
沉星凄然,甚至不敢去看那一领飘然的白衣。
"先胜过我再说。"楚君焕一身黑衣如鹰,翩然落下,冷冷的目光根本不去看沉星一眼。
一场血战,已经无可避免。
沉星的压下琴弦,这次却如同烈雨惊雷一般。
随着剑芒飞舞旌动,那琴声激扬如狂风骤雨,凛冽中带了一丝悲壮和凄凉。
白无伤的目光倏然颤动了一下,手上的剑密不透风,却渐渐向沉星的方向靠近。
沉星感觉到了,抬眸,目光轻轻一触,心中颤动。
风将白衣漫卷,皓然如雪。
楚君焕招式开合沉稳,剑如织网,每一次出剑,都带着咄咄的霸气,和上次不同,沉星知道,他动了杀机,而且是一点余地都不肯留的杀机,心被揪扯,为什么,他竟是这样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