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要！"杜铭用力的拉住他："危险！"

"滚。"此刻的楚君焕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眼眸血红，如同一头绝望狂怒的豹子，一脚将杜铭蹬开，却再次被几个侍卫死命的拉住。

什么江山，什么皇位，什么天下，统统滚一边去，就算是死，也要共赴黄泉。

轰然间，地动山摇，更多的雪块，滚滚的从高处落下。

"杜将军，不好了，雪崩。"一个侍卫惊声大呼。

"请皇上移驾。"杜铭着急，如果皇上真的殉了情，跟着那位纪姑娘跳下去，事情将一发不可收，于是果断的做出决定，伸手一掌挥在楚君焕后额上。

晕厥的瞬间，楚君焕手中仍然牢牢的攥着那半片洁白的衣袖。

风暴阴霾来的快，去的也快，次日雪霁，日色惨淡微茫，似将亡的人奄奄一息。雪峰崩塌，恩怨情仇都在天塌地陷的一瞬被吞噬、埋葬，然后归于沉寂。只留下一片茫茫的皓素，祭奠着昨夜种种。

昨夜，有一个人，含笑饮鸩，用永世不悔的深情，换来胸口的一点朱砂。

昨夜，有一个人，自坠崖下，将百种恩怨千般痴缠统统抛落在身后，断命，亦断情。

昨夜，有一个人，他在经历了噬骨之痛之后，仍然活着，只是将心从此遗落在了那凄迷的风雪之中，和她一起，沉沦不复。

醒来的时候，楚君焕很想告诉自己，昨夜，只是清宵一场梦，梦醒的时候，她会在他身边，浅笑婉转，或者与他横眉立目，针锋相对。

嘴角扬起一个沉溺的笑。只是风太冷，太刻毒，片时便剐碎了镜花水月。

他终究是没法自欺欺人。

楚君焕从榻上坐起来，手中，仍握着那半片衣袖，神情恍惚着，她淡淡的微笑，犹在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那是他留在他记忆里最后的模样。

不！

无声嘶喊再次激荡，震的胸口痛近于麻木，他的手攥紧了那洁白的薄绸，那么用力，仿佛唯有这样才可以减轻那份痛苦，就可以牢牢的抓住她，不会失去。

他不愿相信，也不能相信，他的星儿已经葬身雪崖，更无法相信他们已经阴阳永隔。

楚君焕将薄绸收拢在怀中，起身，慢慢的走出帐篷，他看到了跪在雪地里的杜铭，他的脸冻的通红，尽管跪着，他的身体并没有卑微的佝偻，仍是保持着一个军人，一个将军该有的挺拔姿态，目光端严的平视前方，见楚君焕出来，才深深的磕头下去："臣，万死！"

他在请罪。昨夜情急之下，他无可选择的举动却是犯了不敬的大忌，尽管这让他们免于被崩塌的雪山吞噬，可也足够让他一死。

楚君焕却因为极度的倦怠而懒的开口，敷衍的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一步一步在雪地里走着，走到空旷处，目光四顾，没了往日那般深沉枭冷，像是一个在风雪中迷了路的人，惘然不知所措。

这是山下，一夜雪疾，已经能够没至靴筒。这样的雪，足够埋掉一个人。

杜铭慢慢的站起身来，略微活动了一下僵直的双膝，看着楚君焕的神情，心中不觉恻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皇上，臣已经令人连夜令人搜索了整个崖底，没有找到纪姑娘。"

"再找！"楚君焕攥了攥拳，声音微微有些沙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看到她冷冰冰的躺在自己面前，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他的星儿已经不在了。

"是。"杜铭虽然知道积雪太厚，断崖太险，再找下去也是徒劳，却仍是应声。

于是，仍是艰难的寻找，三天三夜，仍是徒劳无果，而楚君焕亦是三日未眠，这三天的时间，他反反复复的回忆他们之间曾经的点点滴滴，回忆是那么真切，真切的触手可及。可是她却真的是如仙子一般，羽化而去，踏遍雪岭，杳无踪迹。

满目山河空馀雪，苍茫崎岖，何处觅芳踪？

"臣等在崖底的格里苏兰河上找到了断掉的冰层，冰有尺余厚，低下，还是激流活水，深有百丈，我让人潜下去找，仍是没有找到。"杜铭站在峭拔孤冷的男子身后禀告着最后的结果，三日不分昼夜的寻找，让他有些疲惫，见楚君焕仍没有反应，犹豫了一下道："臣请皇上，还要不要，再继续..."

"找。"楚君焕薄唇一动，简短的一个字，十分的决然。

杜铭的话已经令他一阵寒彻透骨。格里苏兰河发于西凉，途至楚中，称为隋水，后入于燕境，深，险、疾，误堕者，绝无生理。可是不找到她的人，又怎能甘心。

楚君焕的坚决让杜铭微微一怔，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那位纪姑娘断然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再在这里羁留下去，无异于以身犯险，更可怕的是陷羁留在秦关外的三万兵马于万劫不复之境。可是，他杜铭知道的道理，皇上焉能不知，只是此刻他仍然执念着，不肯，也不能放弃。

可知那个女子在他心底，早已重过其他的一切，包括他自己的性命，包括整个南楚江山。

想到这里，杜铭也有些感叹，终于了解了百里戬叮嘱里的深意，于是微微躬身，低声答是，便要退开。

"站住！"楚君焕沉吟良久，终于再次开口，仍是果决："集合人马，撤。"

杜铭再次一诧，愣住。

"去！"楚君焕提了提声音。

两道命令，中间夹杂了太多的煎熬和挣扎。艰难却注定。杜铭多少也体味道了些许，于是拱了拱手，仍是道是，这一次，声音无意间也带上了一丝喟叹，刚要走，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再次犹豫了一下，双手奉上一物："皇上，我们在山上找到了，这个。不知是不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