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不住马的,弃马!"
顾明澹声音稳健有力,几乎是同时,沉星觉得身体被他压低,几乎是伏在马背上,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只在一片黑寂中听见顾明澹低低的道:"别怕,有我。"
只因了这一句话,心里倏然变作安宁。
一阵凄厉的马鸣划破长空,马蹄先是稍一落空,接着便落在了崖壁上,一路几乎成垂直向下奔去,这种情形下,几乎全靠骑马之人的力量来掌控着马的稳定,稍一疏忽,便会连人带马坠下崖去,万劫不复。刺客沉星只觉得顾明澹的身体紧紧的压低贴着自己,他紧绷的身体发出烫人的热度和巨大的张力,可是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流水声越来越近,风声越来越紧,不断有马掉下悬崖的惨烈声音,却没有人的惊呼声。
顾明澹手下这拨人都是久经历练的,一旦发现马失控,便会先一步以轻功跳开。尽管没了马,人总算是保住了命。
可是悬崖倾斜度几乎是垂直,所以马是直直的往崖底冲下去,就在离开崖越一丈的距离上,顾明澹猛然一勒马缰,坐骑再次一声嘶鸣,前蹄竖空,落了下去,然后稳稳的落在了崖底,惯力使然,终究还是向前冲了一段路,才停住,顾明澹这才松开沉星,然后跃下马来,一伸手,将沉星连人带琴也抱了下来。
劫后余生。
沉星惊魂甫定,瞪着眼睛看着他,顾明澹也望着她,一时相对无言,月光倾泻,流水潺潺。
"吓到你了?"顾明澹终于轻声问道。
沉星轻轻的点头。
"确实,也吓到我了。"顾明澹苦笑了一下,有些无奈的道,
"你?"沉星一怔,有些诧异,有些失笑,睫毛翘动,眼波泛动,令人心醉,分明在揶揄他,你也会害怕?
"是。我怕会连累你。"顾明澹叹口气,伸手想握她的手,却仍是停住:"我是自作孽,可是却将你卷了进来。"
沉星还要说什么,一阵马蹄乱响,紫苏等人也紧跟着冲下来,落定了马,一个个都是脸色微红,气息不匀。
"公子,折了五匹马,人一个没折。"绝尘回头点了点人数道。
"就在这崖底休整片时。"顾明澹点点头道:"有我守着,有事再叫你们。"
"公子,还是我来吧,你也歇一下。"紫苏立刻开口向顾明澹道:"还有人需要你照顾。"
说着看了一眼沉星,然后接着便提了剑,掉头走开。
沉星听出她最后那一句的含意,低头无奈的笑笑,向顾明澹道:"我去那边坐坐。"说着便往水边上去,放下琴,信手弄了几下弦,便走到水边,掬起水来轻轻的拂在面上,洗去脸上的风尘,然后又浣了手,却又不自觉的凝着一弯碧溪出起神来。
顾明澹看着她袅袅不胜风的身影,宛如停在水边的幽兰,不觉站在原地凝眸出神,一时见菘蓝捧着水袋要过去给沉星送点水喝,便伸手拦下,将水袋接过来,走到沉星身后,沉星觉出有人,便站起身来,一面轻轻的用帕子擦去脸上的水珠,一面转过头来,嫣然一笑。
恍然那一夜的幽月宫,她也是这样擦着脸上的水迹,转过脸来,在他的心上投下涟漪,而这一刻的嫣然回眸,仍似风过水面,在那眸底的一片清泓里投下不散的漪痕,迟疑了一下,他无声的将水袋递过来,解释道:"知道你不喜欢跟人共用,单给你准备的。"
"你还能更周到点吗。"沉星失笑道。
"可以。"顾明澹一笑,伸手将肩上的斗篷摘下来,叠成双层,放在石头上:"这样坐着大概不会嫌冰。"
沉星低下头,不看他目光里流溢的怜惜,这样的他,总让她无法拒绝,也无法面对。
他的声音淡然:"坐吧,我连累你奔波了一晚上,总觉得惭愧。"
说着,他自己做到了垫子的另一端,并不看她,沉星也只好坐下,两人中间隔开了一段距离。
"怎么说是你连累了我。"沉星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这话,说反了吧。"
"没有说反。"顾明澹转眸看向她,也看向她和他之间空空的距离,这也是心上的距离吧,如果有什么,能让这距离缩短,他一定会去做,不会犹豫。
"我说过,平安度过今夜,我会告诉你一些事。"
月无声,水涓然,顾明澹神情平静,声音似浸在水中月,淡淡的,明澈的。
"今夜尚未过。还不到时候呢。"沉星轻笑着摇摇头。
"也是。"他笑道:"那我先给你说个故事吧,想听吗。"
沉星侧过脸来看他一眼,依稀知道他要说什么,点点头,静静的听着。
"有个地方,那里历代皇帝,都英明睿智,相貌堂堂,皇子们也都个个生的俊美,所以那里的百姓关心的不是皇帝皇子们有何作为,而是他们哪一个又娶了妻纳了妾,甚至是谁有断袖之癖,谁有了禁宠,臣子们关心的也不是朝政,而是如何弄些奇巧衣着玩意儿取悦皇族,很可笑,是吧。"顾明澹笑着摇了摇头,眸中却现出郁愤:"也就是这样,累年积弱,国祚不振,外强中干,皇帝终于坐不住了,他知道这样不行,想要重振朝纲,就在这时,西国举国之兵,东来,邻国的皇帝放出话来,若要休兵,必出一姿容上佳的皇子入而为质五年,其实不过是羞辱,可是皇帝,皇帝他为了大局,就这么答应了,太子肯定不能去,庶子便成了候选人,正巧,这时候皇帝的一个庶妃薨,这个妃子只有一个儿子,年纪不过十三岁,皇帝把这个皇子找来,暗自叮嘱一番之后,送往邻国,两国休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