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无言，只有风声过耳，萧萧脉脉。

其实诊脉很简单，可是这一次却很长。顾明澹没有把手挪去，沉星也没有将手腕抽回。

"为什么不看我。"沉星看着他微垂的眼睑道。

"能不看就不看。"顾明澹嘴角现出一丝笑意。

"为何？"沉星轻轻的挑起细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心总会很平和，萦绕于心的千思万绪总归于安静。

顾明澹眉目朗朗，眸中隐隐一丝调侃的笑道："美人于前，恐难自制。"

沉星一愣，旋即低笑。

一声娇嗔婉转的皇上楔入耳鼓。沉星抬眸循声望过去，却看到远远的一抹杏黄和明黄交叠的身影联袂而来，明媚到刺目的景色，才轻松一些的心顿时抽搐了一下，脸上的笑慢慢的僵了起来，手一动，不知为何便抓住了顾明澹的手。

顾明澹眸中微微一漪，没有拒绝，任她握着，任她的小手微颤，目光深深地望着她，温和的眸中透出不急不躁的安慰。

"纪姑娘在啊，顾太医也在？真是巧。"公孙倩的声音在亭外响起："皇上，你说是不是。"

就在他们入亭的一瞬间，顾明澹忽然反手将沉星的手腕压下来，扣住了她的脉搏，在楚君焕和公孙倩二人进来的时候，仍然保持了这样一个动作，然后半晌，才慢慢的松开，站起身来，也只是欠身道："参见皇上，宸妃娘娘。"

"顾医政，你怎么会在这里。"公孙倩故作惊奇。

"给纪姑娘诊脉。"顾明澹从容答道。

"诊脉怎么到这里来了？"公孙倩继续追问。

"臣本是奉旨到甘泉宫。有宫女热心，告诉臣，纪姑娘在御花园里看景儿。臣便到这里来了。"顾明澹语气平静，不起风澜："没想到巧遇皇上和娘娘。"

一个奉旨、一个热心，一个巧遇，这话似乎是没什么奇特，却又将什么都说清楚了，这立刻让公孙倩眸中的挑衅僵滞，然后笑道："原来顾太医是在诊脉。伺候的人呢？怎么都不见。"她接着向外面的宫女太监斥责："这些奴才，又偷懒，不是要你们寸步不离吗！"

话里隐隐的带上了一丝撩拨的意味。

宫女们跪下连道宸妃娘娘息怒。

沉星听得懂，于是瞥一眼楚君焕冷冷的眸子，讥诮的一笑："是我让他们出去的。这么多人跟在身边没得发闷，气味也不好。"

"原来如此。纪姑娘，今日如何。"公孙倩对沉星的态度大变，灿然的一张笑脸："我倒是每日都记挂着你，前儿送的东西你也没留，说是不缺，我正要打发个人去问一声，缺什么少什么，我好另外叫人备着。"

"多谢关心，我什么都不缺，只缺清静。"沉星不软不硬的回敬道："但请娘娘见赐便是。"

这是在暗指公孙倩扰了她的清静，于是公孙倩脸上顿时一阵青红不定，然后笑向楚君焕道："都是我的不是了。考虑不周，倒是打扰了纪姑娘，皇上不会怪臣妾吧。"

一个素日嚣张至极的女子忽然做出这样一副谦卑态度，确实让人有点不能接受，沉星注意到她连称呼都很自觉地换了，不再称呼焕哥哥，而是代之以恭敬的皇上。这里面定然是公孙焱背后叮嘱过的。

楚君焕只是揉了一下她的发丝以示安慰，然后转向顾明澹，简短的问道："如何。"

他问的当然是诊脉的结果若何。

"仍如前日，并无好转，胎相仍然不稳。"顾明澹道："臣已经拟出方子，回太医院就令人熬了给纪姑娘送过去。"

楚君焕点了点头。

"纪姑娘的身体太瘦弱了。"公孙倩咬着唇叹气，眸中却仍然是闪烁着。

沉星看在眼里，知她的盘算，淡淡一笑，在楚君焕要对她说什么之前道："我累了，回去休息。不打扰皇上和娘娘了。"

楚君焕眸中一沉道："也罢。顾明澹，你送她回去。"

"是。"

沉星冷笑，低低的欠了欠身道："告退。"然后扬眉向顾明澹道："走吧。"说着自己先转身，身影窈窕，逸如仙子，却潇洒决绝，无半点流连顾盼。

"其实顾太医也算是出众的人物。"公孙倩看着楚君焕的目光一直随着那背影延伸着，轻笑打断："是个人才，臣妾的浅见，皇上正该重用。"

"重用？"楚君焕看着白衣青影联袂走远，深吸一口气："朕会的。"

"纪姑娘的身体太弱了。"公孙倩因叹道："我也帮不上忙，只好回去求菩萨保佑她了。"

"你倒是很关心她。"楚君焕垂眸看着她，虽唇角挂笑，眸中却是深寒莫测。

"其实，不是臣妾关心她。"公孙倩仰起头，神情怯怯的看着楚君焕："谁让臣妾的身子不争气，不能为皇上诞育子嗣，实在是惭愧。所以臣妾希望别的嫔妃能够为皇上多多延后，臣妾愿意会将她们的孩子视如己出的疼爱，只求皇上不要嫌憎臣妾。"

"你懂事多了。"楚君焕点点头道："不过..."

"不过什么？"公孙倩听见他话锋又转，不禁有点紧张。

楚君焕压着声音低低的笑："不过，倩儿，你一口一个皇上、臣妾的不累吗。"

公孙倩心里一阵惊喜，复垂下眼帘道："君臣有别，臣妾不敢再逾矩。"

"可是朕不喜欢。"楚君焕眯起深瞳，俊逸的脸上因那一点淡笑而变得魅惑十足。

"焕哥哥。"公孙倩低低的叫了一声，试探着靠近楚君焕的身体，却没有看见那冷峻的男子眸中始终是一片霜冷寒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