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郢,两年前从军,是洛州杨县薛家村人氏。”
“此人尤擅箭术,入伍两年,如今是弓箭营副尉,平日里寡言少语行事稳重,立过不少次军功,很得洛氏父子的赏识,假以时日,必定成为洛州大军主将。”
“变故发生在今晨,昨日世子和表小姐遇险是因洛少爷发现了戎族人,此消息传回军中,三军为了防止奸细汇入营中做了彻查,谁也没想到,没有查出戎族奸细,却是查出了一个消失多年的通缉犯,殿下可还记得三年前永安孙氏的旧案?”
听雪楼里,墨魉的声音低沉无波,和平日笑脸迎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秦醉靠在窗边“嗯”了一声,“孙綦全家被屠,后来查证,和林原部从有关。”
“不错,当时孙氏满门皆殁,只有小少爷孙慕言逃了出来,在那半月之后,林原遇刺受了伤,查明乃是孙慕言所为,因此孙慕言成了帝国通缉要犯。”
秦醉蹙眉,她为何会救孙氏的遗孤?
不管是洛州还是兰陵,都和永安千里之遥,楚王的女儿自小痴傻被养在别院,绝无可能和孙氏有任何牵扯,好端端的,她费这么大的力气撒谎救他做什么?
“殿下,您觉得,这个薛郢是不是孙慕言?”
墨魉一问,秦醉的语气便有些幽深,“这个,稍后就知道了。”
话音没落,红袖在门口探身,“殿下,请您入席。”
“知道了。”秦醉站直了身子,墨魉忙过去扶他。
今日的晚宴备在听雪楼,秦醉走到正厅的时候其他人都已落座,洛振北见秦醉过来忙招呼道,“世子快过来入座,今日是家宴,就不和世子讲究那么多虚礼了,洛宸那小子昨日差点闯了大祸,今日这家宴也是给殿下压惊的。”
洛振北在主,洛怀信夫妇在右下手位,秦醉在左下手位,摇光挨着方茯苓,孙慕言就坐在秦醉的下手位上,秦醉缓步落座,又恳切道,“少爷是一片好心,是我自己想出府走动走动,您可千万别责怪他。”
“没怪没怪,就是让他在军中思过几日给他长个教训。”洛振北爽利笑着,全不拿军法处置洛宸的事当做大事,又转而道,“今日还有件事,摇光母亲去的早,我就这么一个外孙女,前次来洛州时遇险差点就丢了性命,幸而薛郢出手相救,今日也要多谢薛郢侠义出手。”
说着洛振北端起酒盏来,“薛郢,我敬你一杯。”
孙慕言忙站起身来,“末将不敢——”
“别末将末将了,这是家里不是军中。”
孙慕言略有犹豫,“是,那晚辈先干为敬。”
说着,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洛振北朗声笑起来,这边秦醉轻咳一声道,“恭喜您,找到了救表小姐的恩人,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洛振北放下杯盏,“可不是,这个薛郢,日日就在我跟前,可我今日在知道就是他救了摇光,还要多亏摇光自己将他认了出来。”
孙慕言喝完酒就落座,他速来沉默寡言,洛振北也不难为他。
秦醉闻言弯了弯唇,“表小姐来的那夜似有大雨且还在病中,没想到还记得救她之人是何种模样。”
摇光握着筷子的手一紧,皱眉扫了秦醉一眼。
秦醉面白唇红气息虚浮,时不时掩唇轻咳一声,案上的饭食一筷不动,看起来真是风吹便倒病弱不堪,可摇光却觉得,他这话中有深意。
“说起来也巧了,摇光此前重病,却偏偏记得恩人长相,想来是老天爷也不愿埋没薛郢对我们洛氏这份恩德。”洛振北从军多年性情豪爽,又信任摇光,自然不会做他想。
“如此也是巧了,薛兄弟那夜是怎么遇见表小姐的?”
秦醉又问一句,语气平淡,好似只是好奇的旁观者。
摇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看着孙慕言,便见孙慕言刻板沉默的面上涌起两分凝重,“那夜在下本是负责接应定西大军,天黑时分忽然想起家母忌日降至,于是想趁夜去洛州城中买祭祀之物,如此方不耽误行军进程,谁知走到半路忽然大雨,在下便去了洛州城外的树林中避雨,不想,撞见了表小姐遇险。”
摇光松了口气,五年不见,从前意气飞扬打马观花的孙慕言仿佛不会笑了,不过二十三的他看起来老成又沉郁,也因为如此,尤其能掩藏情绪。
“原来如此,我还说问你那夜怎么去了城外官道呢。”
洛怀信说一句,方茯苓忙道,“那想必没买成祭祀之物吧,明日我让府中下人为你准备一份,你在外从军还有这份孝心,真是十分难得。”
孙慕言摇了摇头,“家母忌日已过,多谢夫人费心了。”
方茯苓叹了口气,“那就等来年,来年我为你准备。”
这么一说,众人更觉孙慕言品性极好,洛怀信也与他敬酒起来,孙慕言来者不拒也不多言,尤其显得耿直朴实,方茯苓一下子喜欢起这个小青年来。
酒过三巡,方茯苓道,“不知薛兄弟年方几何啊?”
孙慕言忙道,“回夫人的话,二十二了。”
方茯苓便又道,“二十二了?在家中时可有许婚?”
到底是妇道人家,既然喜欢薛郢,又是恩人,便拿他当自己人来看,如此,自要问问这终身大事,孙慕言闻言忙摇头,“家母家父过世的早,薛郢孤身一人,从未想过此事。”
方茯苓一见触及孙慕言伤心事忙道,“无事无事,这事包在我身上了,薛兄弟你快多吃些,看你如此清瘦,多多进补才好……”
孙慕言十分听话的动筷,洛振北也跟着露出唏嘘之色。
又几时,家宴尽了尾声,秦醉按照惯例当先提出告辞,刚出听雪楼的大门,墨魉便忍不住道,“殿下,瞧方夫人的意思,莫不是让表小姐以身相许来报恩吧?”
秦醉脚步一顿,还未答话,身后却传来脚步声。
墨魉回身,便见摇光走了出来,墨魉轻咳一声,“表小姐。”
摇光走过来,扫了眼这听雪楼外的萤灯雪景,“冬夜天寒,世子保重身体。”
秦醉唇角微抿,“多谢表小姐关心,表小姐病况好转,人也心善多了。”
摇光挑眉,正要说话,秦醉却一个转身走了。
墨发白巾,缓袍曳地,看着秦醉消失在灯晕之后的背影,摇光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