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既然病重,为何不去永安寻太医?”
比起林原来,齐霄的关切倒是诚恳许多,秦醉掩唇轻咳两声,看起来脸色更为惨白了,“看过,无用,连神医华池都请过,也没用,现如今,只能拖一日是一日了……”
“华神医?”齐霄眸色微沉,削薄的唇一下子抿的紧紧的。
“正是,两年之前曾有幸得见华神医一面,家父请他为秦醉看诊。”
齐霄回过神来,“哦?那华神医怎么说?”
秦醉苦笑一下,语气凉薄,“便是他,断言秦醉活不过二十岁。”
齐霄睁大了眸子,“那世子如今——”
“还差三月便至弱冠。”秦醉答的从容,仔细一听,又有两分屈从命运的无奈。
齐霄颇有两分唏嘘,林原却又问起来,“华神医可是大梁第一神医,成名已经有许多个年头,旧朝时更是皇室座上宾,到底是何重病,连华神医都治不好?”
华池从前是大周第一神医,更是大周皇室的座上客,时常出入宫廷。
“是胎里带来的隐疾,少时没有发觉,到了四年前才初现端倪,三年前忽然病重,双眼亦失明,眼下,已然是废人一个了。”秦醉说完,又咳起来。
林原目光深沉的打量着秦醉,齐霄摇头道,“世子风姿卓然,怎好称自己是废人?还有三月,或许还有转机,世子不可就此放弃。”
秦醉咳的气喘吁吁,“借侯爷吉言。”
秦醉交代了自己病状,又咳的面白气虚,洛振北大手一挥命开宴,如此,林原才没多问,只时不时看一眼秦醉,到了宴中,只见秦醉额冒虚汗面白如纸,整个人好像随时都能晕过去一般,他眼底闪过两分不屑,拿起酒盏畅饮起来。
没人再劝秦醉饮酒,齐霄亦只是喝了头一杯就不再碰酒盏,林原和赤西大营的将士们在洛怀信的作陪之下喝了个畅快,宴过三巡,秦醉当先提出告辞。
墨魉扶起秦醉,众人只见秦醉双腿发软,半个身子的力道都压在了墨魉身上,一边转身朝着齐霄几人的方向,“秦醉无用,这,这就先告辞了——”
见他一副随时晕倒的样子,洛振北赶忙吩咐人送他回北苑,洛宸站起来道,“来人,将秦王府送来的东西拿过来。”说着又对秦醉道,“是刚刚王府那边送来的,门房接了送到了我这里,想你要过来的就没给你拿过去。”
秦醉听声辩位,又朝洛宸颔首,“好,多谢了。”
洛宸摆摆手,而后反应过来秦醉看不见,“举手之劳,你快回去歇下,改日去探望你。”
不多时下人便捧来了秦醉的黑檀木盒子,墨魉扶着秦醉,小步小步的朝外面走,待他走出去,林原方才叹了一声,“好好的年轻人,却命不久矣了。”
这话听着刺耳,洛振北和齐霄都没接,倒是林集几个赤西大营的跟着笑闹了几句。
坐在末位上的摇光拉了拉洛宸的手,洛宸忙看向她,“阿摇怎么了?”
“想回去。”摇光敛眸道出三字,洛宸又是一喜,摇光越来越能表达自己意愿!
“好好好,我和爷爷、父亲说一声。”话音落下,洛宸起身走到洛振北身边耳语两句,洛振北远远疼惜的看了眼摇光,当即点头,“好好照看她。”
洛宸应了,又对林原齐霄抱拳行礼,然后才带着摇光退出去。
他二人离开,齐霄目光落在摇光背影上,“听闻刺史大人的外孙女患有痴症,可真是不像,她父亲舍得她过来洛州这么久吗?距离过年还有两月呢。”
洛振北闻言冷笑一声,“外孙女陪外祖过年也是常理,侯爷,再饮一杯?”
见洛振北不愿提这个话齐霄只好咽下了自己疑问,而正厅外面,洛宸抱着给摇光的礼物一路将她送往清风院,边走边道,“真没想到九爷也来赴宴,他前几日病的极重。”
“哦,九爷就是世子殿下,他在秦王族中行九。”
“他那个人啊,真是天妒英才,他幼时在幽都也极有才名,更早早入秦王军中历练,可惜了,四年前一场大病,双目失明,别说入军中了,如今你看到了,就是走路都要人搀扶,我若是他,心底只怕憋闷屈辱的恨不能自行了断了。”
摇光听着,目光深沉的看向今日阴云连绵的天穹,喃喃道,“死比活容易。”
“啊?”洛宸看着摇光,“阿摇刚才说什么?”
洛宸隐隐听到了一半,却不敢相信那是摇光说的,于是只能当自己没听清,摇光摇了摇头,看着近在眼前的清风院没再多言,洛宸见状也不着急,送摇光入了院子方才折身返回,今日家中宴客,他自然要去帮着方茯苓。
紫檀抱着洛宸准备的礼物陪摇光入了内室,口中感叹,“少爷对表小姐真好。”
摇光看着礼物盒子心中也一阵泛暖,紫檀将盒子放在摇光床上,自出门去忙了,摇光坐在床边,目光一下子沉了下来,钱嬷嬷死了,是秦醉帮了她,而她,竟然见到了齐霄。
齐霄,曾经惊才绝艳的齐氏三公子,和她一起受教于孙綦,后成为国子监最年轻的侍郎,可也是他,拿着她给的令牌,调动九城兵马司,大开城门放反军入城!
摇光眯了眯眸子,五年不见,齐霄成了个退至族地的赋闲临安侯。
是什么让他离开了永安朝堂?是愧疚吗?
可光是愧疚怎么够呢?
摇光想着,一边抬手摸到了身边的黑檀木盒子。
她随意的将盒盖掀起想再看看洛宸的礼物,可一转头眼瞳便是一缩,洛宸给她的是件雪白狐裘,可现在,盒子里躺着的竟是件黑色的大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