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左手还输着液。想挪动一下身子,却发现身上没多少力气。左维宁走进来,一手拎着一袋水果,一手拿着热水瓶,见她醒来,终于露出笑容,常常地舒了口气,然后才说:“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赵金秋眼珠子转了转,第一句话是问:“蒲箫遥呢?有没有找到他了?”
“你昨天高烧昏过去了,足足在这里躺了十三个小时。醒过来就好,可以吃点流食,喝点粥应该没问题,刚好我买了粥,还热着,赶紧趁热喝下去,你才能好起来。”左维宁忙着又是倒水,又是倒粥,张罗开来,却决口不提蒲箫遥。
赵金秋指了指输液瓶,“可以叫护士来拔针了吧?手疼。”
左维宁叫来护士,果然发现针眼处有肿起的痕迹,他不禁皱起眉,“怎么搞的,肿这么高?”然后问赵金秋:“疼得厉害吗?”
护士小姐偷瞄了一眼左维宁冷着的俊脸,突然红着脸,什么也没说,拿着输液管和瓶子一溜烟跑了。
赵金秋观察到护士看到左维宁之后的娇羞样,反倒笑了,“我猜这小护士被你迷住了。”看到左维宁瞪着她,又摇摇头说,“没事,用热水捂一下就会消了,不碍事。”
“来,先喝点粥。”左维宁端着碗,舀了一勺递过去。
赵金秋摇头,问:“蒲箫遥呢?”
左维宁把碗丢到桌上,没好气地说:“你为了他,都只剩下半条命了,还在关心他?”
“我不是好好儿的吗?”赵金秋叹了口气,顿了一会,才说:“我知道你不想我提起他,可是我心里是真的担心他……我做好心理准备了,不管他是活是死,我都能接受,所以你,告诉我实情,好不好?”
左维宁眯起眼睛,看了看她,有些讶异地问:“这么淡定?”
赵金秋点了点头,喃喃地说:“既然改变不了结局,何不欣然接受。”
“我也不知道。”左维宁想了一下,说:“不是有句话叫‘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么,也许他没事,也许已经……”
赵金秋闭上眼睛,半晌,才悠悠地说:“我睡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金秋被左维宁从睡梦里摇醒,“快醒醒,我带你去找蒲箫遥。”
赵金秋懵了一下,才记得下床来找鞋子。往外走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想要走快些,可是奈何脚底快不起来,大半个身子靠左维宁搀扶着,真正的有心无力。
“他在哪里?”走了一会,赵金秋才想起问。
“就在这家医院。”
赵金秋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左维宁,说:“这家医院?那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左维宁说:“到了,你就明白他现在为什么不能来看你了。”
“我明白……”赵金秋脚下一软,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连带着左维宁也踉跄了一下。
她明白,左维宁这是要带她去医院的太平间。
认尸。
左维宁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
赵金秋心里一沉,情绪没有想象中那么波动起伏。她的脑海里,不禁想起昨天遇难者被抬下山来时苍白的脸和僵直的身体,有些茫然。生命如此之轻,没有任何征兆,就这样结束,就像一粒尘埃,渺小而卑微。
蒲箫遥,如果你还活着,就算你是一团火,我也甘当一只飞蛾,义无反顾地扑向你。可是,我觉悟得这样迟,这样迟……
左维宁看她突然间安静下来,以为是她身体没力的原因,打横抱起她,一路走过去。赵金秋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意识到左维宁抱着她走到了花园里。
她被放下来,眼前突然有一人拿着一束花和戒指,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来,以求婚的姿势和熟悉的声音说:“秋,嫁给我吧!”
赵金秋回过神来,看到跪在眼前的蒲箫遥,眼睛瞪得奇大,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蒲箫遥笑脸盈然,又说了一遍:“秋,你愿意嫁给我,让我一辈子爱护你,照顾你吗?”
从旁边经过的人,医生、病人、家属们都围了过来,附和着说:“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对于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蒲箫遥,赵金秋的心“突突突突”跳得奇快。她以为他为了她来到这里丧了命,她将内疚一生,从此将和他天人永隔了,没想到命运之神竟然如此眷顾她。
在一片喧哗声里,赵金秋原本死灰的心情重新复燃,内疚和悲伤慢慢地被晾到一边,反而镇定了。
“蒲箫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昨天发生了什么?”赵金秋突然出奇地冷静,和周围的一片欢呼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周围的人有些好奇和不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却都随着赵金秋的语气,渐渐地安静下来。
蒲箫遥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跪着,看着赵金秋,“昨天我爬雪山,爬到一半,突然就听到一阵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巨响,后来有人拼命往山下跑,也有人往山上跑,一问,才知道是离我5000米的地方发生雪崩,有人当场遇难了,还有人需要救援。然后我和自发组织的当地群众以及游客一起上山去救人去了。”
赵金秋问:“然后呢?”
“我们赶到的时候,发现发生雪崩的地方,白茫茫一片,除了被深深埋得不见踪影的人,还有几个人的头朝下,脚朝上被埋在雪里,有的被埋得深些,有的人被埋得浅。时间就是生命,我们就一直争分夺秒地在山上救人,很晚才下山的。”蒲箫遥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反正那画面,真的很令人震惊。在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别说是明天,就连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我们都无法预测,所以,在山上的时候,我就在心里下定决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再放开你的手。”
赵金秋这才身子渐渐颤抖起来,泪水决堤而出,泣不成声地说:“你没事……就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