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儿坐在马车里,看着那些守卫停在山脚下的一排茅庐前,仅仅两辆马车和几名随侍的太监宫女嬷嬷跟着上山,只觉得胸闷气短。
虽然她没去过尼姑庵,但是想想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都明白那是个什么地方。
她根本都不信佛,让她去吃斋念佛还不闷死人?
况且她在唐府多数时候可以自由出入都觉得无聊,没电视没电脑更没手机,更别说太后这严守的架势了。
光有个美男云渊还在山下守着,平时根本不可能见到。
那些守卫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连带云渊的身影也消失不见,她只能郁闷放下手中的帘子,恨不得把慕容晟千刀万剐。
收回目光时,恰好看见跟在马车附近的季嬷嬷若有所思盯着自己看,她心里咯噔了一声,又立刻反应过来,朝季嬷嬷露出个傻笑,又不慌不忙装作看路边的风景。
唐果儿在坊间传言中本来就是个不知廉耻的色女,碰到稍有姿色的男人,恨不得扑到别人身上,她多看两眼云渊,本来就没什么稀奇的。
季嬷嬷果然也只是看了她两眼,继续低下头赶路。
这云顶寺果然名不虚传,山路虽不陡峭,却高得很,寺庙建在略显平坦的山顶处,远远看着,甚至还有云雾缭绕,颇有些仙寺的味道。
亏得随他们上山的宫人也都是些有幻术底子的,赶在了用午膳之前上了山,一行人累得气喘吁吁。
马车停稳在寺门前时,专门有两个宫女到她马车跟前扶着她下了马车。
上次太后让她在佛堂里抄写女戒的教训她还记得,太后皇上与何氏他们不同,要她的命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她在太后面前不敢有一点不合规矩的地方,低头跟在太后身后,只敢偷偷抬眼打量。
看样子云顶寺地位着实不低,门面修缮得很是光鲜气派,太后应该经常道这里来修习佛法。
门口迎接的都是师太一辈的人物,那些小尼姑都只能在寺院里待着,不能得见太后威仪。
“玄静师太有礼了。”太后仅着了一身素淡的衣衫,朝为首行礼的师太淡淡道。
几名师太这才敢直起身体,唤作玄静的师太放下手,抬起头望向太后,恭敬道,“贫尼不曾下山远迎,还望太后恕罪。”
语气虽然恭敬,却不卑不亢,唐果儿忍不住抬头打量了玄静几眼。
只见这玄静师太虽然已显老态,但是面容依然姣好,年轻时候必然是个美人,不知道怎么就想不开做了尼姑。
玄静说话间,往唐果儿的方向瞟了一眼,有些讶异地问道,“不知这是几公主,贫尼之前倒未曾见过。”
“哀家此次来是仓促间决定的,玄静师太不必多礼。”太后朝玄静还了一礼,扭过头看了唐果儿一眼,脸上带着一丝微微的笑意,“这是唐家唯一的嫡女,唤作果儿。”
“原来是唐家的女儿。”玄静又看了唐果儿一眼,古井无波的目光忽然起了一丝涟漪。
不等唐果儿看出端倪,玄静唇角微抿,朝太后做了个请的姿势,“太后还请移驾大殿,斋饭已备下。”
唐果儿心中疑惑不已,跟着太后往阶梯上才走了半步,身后的一众宫人忽然齐刷刷下跪行礼,“太妃金安。”
“不必多礼,贫尼早已踏入空门,不拘泥于这些礼数。”
玄静低垂下眼眸,轻声回道,转身双手合十带着太后和唐果儿一齐进了云顶寺寺门。
这玄静师太竟然是太妃!唐果儿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跟上她们的脚步,怪不得看起来便和常人气质不同。
虽然云顶寺备下的仅仅只是素斋,却做得精美无比,一共三十六道,把唐果儿看了个目瞪口呆,以前觉得云清的手已经够巧的了,这么一比较,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边上试毒的宫人虽然一道道菜品尝过去,太后却只是浅尝辄止,比试毒的宫人吃的量还要少。
唐果儿不动声色望向静候在一旁的玄静师太,却见她仍旧是神色淡淡,看着太后一道道菜品尝下去。
二人地位论起来应该是相当的,可太后这端起来的架子连她都能看出有些过火了。
二人之前说不定有什么过节,这试毒试得未免也太大张旗鼓,她暗自琢磨了一会儿,却因为什么都不了解,索性认真吃起斋饭来。
吃饭闲暇时抬起头,又见玄静师太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这次带了些许温和的笑意,那目光就像是……
她忍不住又是一愣,玄静师太已收回目光。
不会的,玄静师太是太妃,她的女儿就是公主,而唐果儿的生母只是郡主,不是公主。
可是方才玄静看她的目光就像是亲人一般……或许,她和唐果儿的生母关系不一般,带些亲属关系也是有可能的。
“果儿,你可吃好了?”身旁的太后忽然轻声开口道,拉回她跑远了的思绪。
唐果儿低头看了眼自己面前的杯碟,大约吃了已经有两碗了,再吃多别吓坏了太后他们,只怪这云顶寺的厨艺确实不错。
她当即低下头,低声应道,“嗯,吃好了。”
“既是吃好了,那就去你房里午休一会儿,我与玄静师太还有些话要说,诵佛的时候再叫你来。”太后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玄静一眼。
“是。”
离开大殿的时候,她跟在前面的小尼姑身后,隐约听见大殿里传来太后与玄静的几句交谈。
“我看果儿也不似传闻那般无法无天,不遵礼法,太后怕是多虑了。”
“师太可有听闻前几日发生了什么?”
“出家人清心寡欲,不问世事,自然没有听闻……”
唐果儿不用听下去便知道太后要说什么,无非就是说的前几天她被迷昏送到宫门口,差点做了慕容晟小妾的事。
交谈声渐渐低了下去,再也听不见,她转过回廊,跟着小尼姑进了一间单独开来的小院子,进了东边一间禅房。
虽然简陋,但是干净得很,这里就是她将要生活好几个月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女儿家用的胭脂水粉绣线绣棚一样都没有,只有一尊木鱼和一柄木梳。
好歹她在唐府无聊的时候还能练练刺绣书法什么的,这里简直是要把她逼疯。
“施主请自便,贫尼待会会叫施主起身诵佛。”那眉目清秀的小尼姑低头恭恭敬敬道,一句话不多说就退了出去。
怎么着也得有个说说话的人吧!
这么一想,她才意识到月影和云清没有一个跟着来的,她长长叹了口气,愁眉苦眼躺到床上,瞪着空无一物的房顶。
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脑海里全部都是方才玄静师太看自己的眼神。
世人皆道琅华郡主是个惊世天才,唐枭的能耐也不低,生的女儿却是个废物,怎么都觉得不可思议,看她唐果儿的眼光皆是不屑而又鄙夷。
包括作为她的亲生父亲的唐枭也是,恨不得没有她这个女儿,唯有玄静师太,看她的眼光不一样。
不,还有云渊,就如当初云渊看到她的第一眼,和旁人看她的眼光都不一样。
她独自坐在房中,不由自主就想起了云渊,想起他那天的话,那天,云渊到底有没有认出她?
还有,那晚她被迷昏之后送到宫门前时,那些禁卫竟然说她是云渊的义妹,到底是云渊自己的意思,还是那些人故意虚张声势?云渊根本都不知情?
不说其他,和他这样的人能做义兄妹扯上关系,是她自己怎么都不敢想的。
胡思乱想间,不知不觉竟已过了晌午休息时分,方才领她进卧房的小尼姑敲了两下门,在门外轻声问,“施主可好了没?太后唤你去诵佛呢!”
唐果儿只是一动不动在床上躺了近一个时辰,听闻人来催,立刻从床上弹起,跑到门边拉开房门,应道,“好了。”
那小尼姑奇怪地上下打量了唐果儿一眼,却没说什么,仍旧带着唐果儿安原路返回。
临到大殿的时候,带着唐果儿从边上的回廊穿过,径直到了后边一间禅房,左数第一间,好认得很。
“施主最好自己能记得路,方便来去。”小尼姑走到禅房门前,忽然停下回身朝唐果儿作了一揖,“大殿和这间禅房一般都是太后做佛法的地方。”
“是果儿来了么?”房里的太后听见外头的动静,在里面开口问道。
“是。”唐果儿本来想和这小尼姑再多说几句话套套近乎,听见太后的询问声,只得乖乖推门进去。
“到哀家身旁来。”
只见太后跪在禅房正中央的蒲团上,一手含掌竖在半空,另一手捏着串佛珠,面前不远处则供着大约有半人高的一尊佛,鼎炉里袅袅冒着香。
唐果儿愣了愣,随即乖乖听话跪到太后身旁靠后的一张蒲团上,一旁服侍的季嬷嬷正要给唐果儿递上一串佛珠,却及时收了手。
太后微微抬眼,看了季嬷嬷一眼。
“唐三小姐怎的没换上太后给的衣裳?”季嬷嬷语气带着一丝嗔怪。
唐果儿这才惊觉自己还穿着早上的一身行头,午休时想事情想得太过于入神,竟然忘了换。
她当即便想向太后请罪,回去换身衣裳,转念一想,这样岂不是显得自己太过于聪明?
不知怎么的,她直觉在太后面前太过伶俐,对自己百害而无一益,当即便装作惊慌失措地低头去看了好几眼自己身上的衣衫,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