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我车上有梳洗之物,若是任由五妹这副浓妆艳抹的模样去了宫中,只怕明日皇上就该问罪我们唐家了!二娘,什么场合适合怎样的打扮,你应该有所了解才是,下次可不要这么疏忽了!”
唐果儿说完,一把抱起唐蔚妍,将她放到了车上,随后自己也跟着上了车。
待唐果儿进了马车,唐素容才露出了满含恨意的表情,她咬牙低声道,“娘,没想到今日这小小的试探,成效竟然这般好。否则,我还不敢相信唐果儿这个废物竟变得这么厉害了……”
“素容,这次娘纵容你试探唐果儿。但是从此刻起,收起你的那些自以为是小把戏,你现在还不是唐果儿的对手,娘不想你在她的手上吃苦头,明白了吗?”
何氏垂了垂眼睑,拍着唐素容的手背亦是低声嘱咐道。
“我明白!”唐素容点头应道,慢慢压下自己狰狞的表情,“今日她拿身份压我们,他日我必当高她一截,也让她尝一尝被人低看的滋味。”
“这想法很对,但是素容啊,娘更希望你能幸福的生活,远离这些阴谋。”何氏语重心长地说完,拉着唐素容上了马车。
待所有人都坐稳后,唐果儿这才淡淡吩咐道,“出发。”
她语落,马车驶动,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唐蔚妍坐在车中,忐忑不安地绞着手指,面容依然带着怯色。娘对她说过,三姐姐是个冷酷残忍的女魔头,让她一定要敬而远之。
可是,为什么她感觉娘所说的并不对呢?
三姐姐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她的眼睛里没有要算计自己,让自己觉得惧怕的神色啊。
但是,看起来很和善的大姐和二娘,她们眼睛却让她觉得很可怕。
唐果儿并不知道唐蔚妍心中所想,但看到她胆怯的模样,不用想也猜得出三姨娘给她灌输了一些什么样的思想。
估计是上次在二姐院中,她杖杀含羽,想要在唐家立威,一下子立得狠了些,给姨娘们留下了阴影。
可眼下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首要任务是将唐妍蔚脸上的妆容卸了。她对何氏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威胁,如果真让唐妍蔚这样进宫,就算皇上不降罪,唐家的大门也得给人说三道四的唾沫冲垮。
“五妹,三姨娘难道没有告诉你,我们是去参加葬礼而不是婚礼吗?你怎么还画这么浓的妆?”唐果儿一边用锦帕占了温水帮唐蔚妍卸妆,一边轻声问道。
“这……”唐蔚妍飞快望了一眼唐果儿,垂下头不安道,“这是婉儿姐姐给我画的,她说太后葬礼上会去很多人,我打扮得漂亮一些,以后嫁出去也容易一些,那样娘就不用为我的婚事伤神了。”
“婉儿是谁?”唐果儿淡淡问道。
“是大姐前几日送给我的丫鬟呀,她的手可巧了,能梳好多漂亮的发髻。”唐蔚妍语气中这才露出喜悦来,可随后她的喜悦就消失了,她画成这样似乎让三姐姐不高兴了。
唐蔚妍沮丧道,“三姐姐,我不知道这样画不妥,你别生气。我只是不想娘以后会像二娘一样。”
唐果儿手下微微一顿,“二娘怎样?”
“哦,三姐姐去了山上不知道府中的事情。”唐蔚妍恍然大悟,接着压低声音道,“三姐姐不在府中的时候,二娘几乎天天带着大姐出门,听人说是给大姐挑人家去了。现在天气多热呀,天天出去晒太阳,难道不辛苦吗?”
“那你觉得二娘看起来有疲惫的样子吗?”唐果儿擦去唐妍蔚唇上的最后一抹朱红,反问道。
这才是一个小女孩该有的模样,天真纯洁,不需要任何胭脂水粉装点就能吸引人目光。
唐蔚妍想了想,微微纳闷道,“是啊,二娘为什么不觉得累呢?”
唐果儿见她锁眉的模样煞是可爱,心中一痒,不禁伸手捏了捏她还带着稍许婴儿肥的脸蛋。
“三姐姐……”唐蔚妍怔住,有些害怕的唐果儿突如其来的举动,不由往后缩了缩。
唐果儿见她惧怕的模样,只得意犹未尽讪讪地收回了手,“你不必怕我,以后你若是有什么地方不明白,可以来问我。”
唐蔚妍迟疑了一下,然后飞快了点了头。想了想,她将脸又凑近了唐果儿面前,“三姐姐,谢谢你帮我,你喜欢摸我的脸,就给你随便摸吧。”
此话一出,唐果儿脸登时黑了一片,随便摸……说的她好像诱拐儿童的流氓……
这就是童言无忌的威力?这分明是要瞬间将她秒杀……
但无语之余,唐果儿的心里却多出了一分欣喜。唐家的人并不是每一个都有害人的心计,唐梦宁没有,唐妍蔚没有。
唐荣轩不够格,唐远扬她还没有接触过,心计阴毒的目前只是唐素容,连这样小的一个孩子她都不放过算计的机会,果然何氏生的,有其母必有其女!
一路上唐果儿与唐蔚妍相处得极为融洽,属于孩子的天真感染着她,让她暂时忘记了大人世界里的复杂。
可这样的奢侈时光只是片刻,马车很快就在宫门处停下了。
唐果儿率先下了车,接着将唐蔚妍抱了下来,随后其他两辆车中的人也都相继出来了。
她仰头看向宫门的高墙,以及飞出墙的璃瓦,心中生出一股冰冷来。深吸了一口气,她牵起唐蔚妍,稳步往深宫走去。
太后的葬礼在内外宫交接处的,甬道最末端的仁德殿中举行。
唐果儿走在昔日寂静得渗人的长甬道,一片刺眼的白茫呈现在她眼中,一直延伸至视线所及的尽头。
还记得上一次进宫之时,左右的花儿是那样的明媚灿烂,不过转眼,却已是粉黛全无,六宫缟素。
大臣命妇面带哀色匆匆穿梭在其间,脚步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她心中本无悲伤,见此情景,却陡生出一抹苍凉来。
太后活着的时候从不见他们如此殷勤,人死了一切皆空了,他们反而眼巴巴的跑来了。
这些人的表情,有多少是真的?这些人的眼泪,又有多少是热的?
而这仁德二字,对太后是赞扬还是讽刺?
唐果儿微微一垂睫毛,敛去了自己心中所有的情绪,这些事情不在她值得去关注的事物范围之外。
皇家人爱看戏,为了唐家,她就姑且委屈一下自己。凭她的演技前来跑龙套,绰绰有余。
唐果儿与何氏一行人到达仁德殿的时候,里面已是哭声一片。跪在最前头的自然是慕容晟,他的面色虽然平静,细看却觉得他整个人似乎在压抑着一股随时会爆发出来的哀戚。
可再细看来,他的眸底深处没有丝毫的伤心。但他这样细微的情绪,唐果儿相信只有她一人发现了而已。
原因很简单啊,其余的人几乎都忙着用嚎啕大哭表明对太后辞世的伤痛。也只有她才会象征性地抹了几把眼泪后,将剩下大把的闲工夫拿来观察慕容晟。
这样的观察并没有持续太久,巳时一刻,负责太后葬礼事宜的礼部尚书捧着圣旨,领着一干太监小心举着长龙般的祭祀品走来。
唐果儿明白,这些人是来为太后为期一个月的葬礼中最隆重的贡祭而来。
果然,见着礼部尚书来,哭泣不止的命妇们的哭声渐渐转为了小声抽泣,而后又转为了低声哽咽。
仁德殿灵堂中,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雕凤金丝楠木棺旁侧的漏刻声,嘀嗒不止。
巳时二刻,礼部尚书展开手中的圣旨念道,“恭和太后遭此巨灾,实天之妒之。朕心哀矣,天地同悲。太后一生贤德大度,六宫再无人及。念养育抚育之恩,朕铭记于心,没齿不敢忘之。今日特追尊恭和太后为仁贤恭和太后,奉金缕玉衣一副,赤金镂刻朝凤冠一顶,夜明珠十斛,东珠百斗……”
长长的一串祭祀陪葬品礼部尚书足足念了一刻,唐果儿站在一旁早已跪得膝盖发麻。都说钱能压死人,皇室当真是财大气粗光用念的,她就已经觉得吃不消。
葬品安放妥当后,以慕容晟为首的皇子公主以及小辈亲王行了二十四叩拜大礼。接着是与皇室沾亲带故,以及太后一族臣子行了十二叩拜礼。
等着这些人拜完,便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官员以及包括唐果儿再内的三大世家行了八叩拜礼。
叩拜礼并不是磕一下头这么简单,迎,参,辞,敬……样样礼节都必须做到恰到好处的完美。
尤其是最后八拜,行礼的人一直从灵堂内跪到了仁德殿外,那不约而同如出一辙的动作,甚是壮观。
行完礼后,唐果儿已是累得不行。她跟着众人刚站起身,一声极为清脆的女声带着皇族人特有的自傲,在大殿中清晰的响起。
“唐三小姐,你只心八叩拜恐怕是不妥吧?”
唐果儿应声望去,站在一侧五公主的慕容晴依正眨也不眨的瞪着她。
“公主何处此言?”唐果儿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保持着平和恭谨,看慕容晴依的眼神就知道,她是来找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