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他举杯示意。
很快,他就要做爸爸了。
唐莞觉得自己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结婚与恋爱毫无关系,人们老以为恋爱成熟后便自然而然的结婚,却不知结婚只是一种生活方式,人人可以结婚,简单得很。爱情……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她想像不出,左凡穿上新郎的礼服,又该是什么样子。
左凡的面容,像一幅倒映在水中的画,摇摇荡荡看不清楚,再用力看,突然水晕散开,水面上只留下一层层涟漪。
“左凡……”唐莞喃喃地说,“已经四个月了。”
突然人群里有点骚动,有人叹,“真配啊!又一对璧人!”
循声望去,原来是孔德小雅和颜培显姗姗来迟。颜培显穿了正式的礼服,风度翩翩,小雅则穿了金色的长裙,绚烂华丽,腰间的褶皱恰到好处地遮掩了微微凸起的小腹。两人十指相扣,甜蜜的插不进第三个人去。
唐莞不禁莞尔,这两个人,知道的是来参加婚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专门抢新郎新娘风头的呢。
想来两个人也是好事将近了吧,这么隆重的出场,八成将这里当成二人的演习场了。
她听到孔德小雅在恭维玲达:“好漂亮的新娘呢!”是的,即便玲达跛了腿,也依然无损她的美丽。
又陆续有人进来,康浩南与夫人,艾玛与先生,阿MAY与男友,宋子乔与男友……来参加婚礼的人,大多是成双成对的。再说了,何况是人,这婚礼上用的东西,哪一样不是成双成对?
多热闹的婚礼。
唐莞黯然。
夏候轩悄悄转到她身边,“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他早就看出来,她一直呆在场地的边缘,要不是今天不便中途退场,她想必早就偷偷溜掉了吧。
唐莞看到夏候轩,笑一下,“你跑来这里做什么?今天可也有不少美女呢?你不去找点机会?”
夏候轩仰天大笑,“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唐莞失笑,“莫名其妙。”
不过,夏候轩确实将她的心情转了回来,她用胳膊肘儿捅了捅夏候轩,仰仰下巴,“羡慕吧?”
夏候轩望过去,正是大老板跟夫人,两个人都是头发半白,但精气神却相当好,康夫人面颊红润,一头利落的短发,听说早年可是国家队跳水运动员,拿过世锦赛冠军的。人却很低调,平时鲜少在公司活动上露面。这回高寒与江玲达,可是有面子了。
看着大老板在夫人跟前亦步亦趋,取食物、送酒水,丝毫不假手他人。唐莞感概:“这才是幸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吧。不过,大老板平时那么大脾气,对夫人可真细心。”
夏候轩不以为然地笑笑,“他啊,也就在老婆面前这样。”
唐莞瞪夏候轩一眼,“怎么说话呢这是?要是我到五十岁,也有人这样对我……”停住了,又指指高寒与玲达,说道,“这才是婚礼的开始,就像香槟酒上的泡沫,漂亮只是暂时的。什么走到大老板那一步,才真正是功德圆满。”
夏候轩听她这样讲,偏了头,低声说,“唐莞,你很传统。”
她倒是挑了眉毛笑笑,“婚姻本身就是件传统的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能前卫得起来哟!”
夏候轩还没开口,但见前面人围成一团,刚刚二人还看见康浩南夫妇与新郎新娘在那里聊天,这会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夏候轩一惊,丢掉手中的东西,慌忙跑了过去。唐莞也紧随其后。
这二人好不容易挤到跟前,才看见这暴风雨中间的漩涡,反而平静的很。
新郎新娘站在中间,新娘对面站着的正是刚销完病假回来的宋子乔。
只见玲达青着一张脸,明显压抑着怒火,正盯着宋子乔,“宋子乔,你究竟什么意思?”
旁边有人插言,“宋子乔,今天可是高寒与玲达大喜的日子,有什么事到公司里去说。”
宋子乔却一句话拂了同事的面子,“大家不知道,有些事情,只有在这里才能说清楚。”又回了头,“江玲达,我再问一遍,你的腿打算跛到什么时候呢?”
江玲达冷冷地说,“等到它恢复好的时候。”这样美丽的脸,凝结起怒气来,像一柄雪亮的匕首,霎时间就要插到对手心口上去。
宋子乔平日里很给江玲达面子,她既是玲达的下属,也是玲达亲自教导出来的后辈,所以对玲达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从来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可今天玲达已经这样生气,宋子乔却视若无睹,光天化日地继续捋虎须。
唐莞看宋子乔这副样子,只觉得玲达怕是有什么把柄落到了她手里,不然,宋子乔怎么会在这样的日子为难她。
果然宋子乔说了一句话,满座皆惊。“江玲达的腿根本就没断,偏偏装成这副可怜样子,来骗取大家的同情。”
江玲达身子一晃,脸色霎时转白。旁边的高寒接着扶住她,她抓住高寒的手,“高寒,别相信她。”又指向宋子乔,“宋子乔,你血口喷人。”
宋子乔笑了一下,却笑得唇寒齿冷:“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圣峰医院,郭航海医生,还想要我继续说说细节吗?”
江玲达尖叫一声,“不要!”
宋子乔逼近一步,像看一只垂死的动物,“江玲达,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你要是不这么贪心,也落不到今天这样的下场。”
江玲达恨恨道:“宋子乔,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宋子乔无辜道:“对嘛,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呢?玲达,这就要问你自己了?这几个月我为什么休病假,还不都是托你的福,要不是你在客户那里捣鬼,我能休病假吗?不过,我要是不休这次病假,又怎么会揭穿你装腿断的鬼把戏。你啊,太喜欢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了吧?”又看向旁边的一脸震惊的高寒:“这些,恐怕也是你一直不知道的吧!她这样做,可都是为了得到你!”
高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楞楞地看向玲达,慢慢松开了刚刚扶住玲达的手。
这样的日子,这样的事件,宋子乔像引爆了一颗炸弹,让周围的人无不定在那里。连大老板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好一阵子,才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来往宾客里大多是康德的同事,高寒与玲达也是公司里的风头人物,关于二人的情史纠葛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些,当初玲达腿断的消息传出,大家纷纷表示可惜;没想到后来玲达反而因此与高寒结缘,让人真是觉得喜忧参半。
这会儿听到宋子乔的话,众人方觉得玲达这腿残的蹊跷,于是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看玲达的目光都变得与往日不同。
玲达表面上还是镇定自若,在人前尽力维持着新娘的风貌。可是高寒扶住她的手一松开,她突然就有些站不住了。
她说,“高寒,我……”玲达原是计划好,等二人婚礼完毕,她再慢慢让双腿“复原”。她费尽心机掩藏这个秘密,一是要博大家的同情,二是要提醒高寒的过失。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谎言在此时被宋子乔戳穿,饶是想好过多少说辞,也不曾想到会面对今日这种局面。
而高寒,一言不发,就那么看着她,面色冷到极点。
玲达突然说不下去,难道说我的腿根本没残,这么做,全是为了设计你?不不,她不能说,她辛辛苦苦地经营的爱情,眼看就要修成正果,她怎么能眼睁睁看它毁于一旦?
高寒说,“玲达,我希望你能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的语气像万年寒冰,从头到脚都透着浸着寒意。
作为男人,他可以有担当,可以用一生去弥补那一刻的无心之过,但他最不能忍受的是欺骗,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宋子乔说的对,我的腿早就好了,根本没残。”玲达目光凄楚,“高寒,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我……”
“玲达,如果不是宋子乔说出来,你打算瞒我一辈子吗?”
“高寒……我也是万不得已,原谅我好不好?”如果你不是这么优秀,我又怎么会这样设计你。
“玲达,这样欺骗和勉强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一直都在奇怪那一日你怎么会掉下去,我明明拉你拉得那么紧。”高寒艰涩地笑了一下,喉结轻颤,让人不忍看。
玲达咬了咬牙,眼泪汹涌地流出来。“高寒,那一日的确不关你事,是我自己松开你的手,是我自己掉了下去。是的,我是设计了你,可是,骨折也是真的。我爱你,我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接近你。腿恢复了是意外,就算腿一直残下去,我也不后悔。”
高寒只觉得胸中无限悲痛,什么也不想说。
他只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可笑的新郎。
被从头到尾设计着,慢慢地走到这场早就预谋的婚礼里。
他慢慢摘下胸前的香槟玫瑰,端详一眼,然后,松手,玫瑰跌落地上,沾一身灰尘。
他不再瞧它,转身离去。
“高寒……”
身后传来玲达心碎的呼喊。
在场的人听到无不心颤。
“你还是孩子的爸爸。”玲达手抚小腹,神情哀凄。
高寒脚步一顿。
是啊!他与她,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就算她有千般错万般错,孩子却是最无辜的。
玲达决定破釜沉舟,再赌一次。
她不信,高寒就这么绝情。
高寒脚步一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