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多久了?”康浩南问得和蔼。
“快一周了,才完成一半。”唐莞答得底气不足。她不知道这项工作如果艾玛亲自上手,也比她快不了多少。
“有没有困难啊?”康浩南当然知道,这些任务对唐莞来说,不是一般的困难。
“是有一些困难,不过,我学到的更多。”唐莞答得诚恳。在康浩南旁边,她没有卖弄的资格。
果然,康浩南发话了。
“唐莞,人力资源最近的工作怎么样?”
领导问话向来讲究艺术,比如大老板的这句话,纯粹开放式提问。你绝不能拿“好”、“不好”、“行”、“还行”之类含糊不清的字眼来应付;而且,你也弄不清他究竟想知道些什么,随便搪塞也是断不可取滴;只有认认真真老老实实把部门工作状况和个人工作状况逻辑清晰、言之有物地一一阐述。
结果,康浩南只问了一句,唐莞就回答了足足十分钟,点点滴滴,事无巨细。
康浩南点点头,好像满意唐莞的答复。
“企业讲究核心竞争力,人也一样。核心竞争力,就是你有的,别人没有,而且是难以替代……”康浩南一向好为人师,正准备教诲点什么。
结果唐莞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赶快挂断。
康浩南抬腕看时间,笑了,“十点钟了,快回吧!不然,明天就不能表现最完美的一面了。”
唐莞想,您真是除了加班就是上班,一点都不糊涂呢!
康浩南出了门,唐莞翻开手机,查看未接来电,来电名字:左凡。
上次宴会结束后,左凡几次打来电话道歉,不过是为了宴会上的事向唐莞道歉。也有几次会面邀请。
唐莞每次都借工作忙给挡了回去。
她不愿随便接受别人的邀请。尤其是左凡的邀请。他在她的心里,一下子很近,又一下子很远。她弄不清楚她跟左凡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想靠近又拒绝靠近。
周怡上次的公开挑衅,让她既尴尬又恼怒,她既不想再看到左凡无奈的脸,也不想再将自己陷入被动。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左凡的声音,温暖依旧。
“唐莞,有时间么?”他每次都是这样开口,那么善解人意,只要她说忙,他就决不再要求。
而她,总是以没有时间拒绝他。
“嗯,刚刚下班。”唐莞的声音听起来带些疲惫。
“快回去休息吧,改天聊。”左凡挂掉电话,抬腕看看时间,晚上十点一刻。
时间是晚了些。
唐莞出了公司大楼,才发觉外面黑漆漆一片,周围一片寂静,花花草草早已入睡,连个虫鸣声都听不见。间或几盏路灯微弱地亮着,在深夜里愈发显得清冷。远望白天里的高楼大厦,此刻都黑棱棱一片,方正正地矗在那里,叫人不敢大声喘气。
她赶紧转过头,加快步子朝前走去。
越着急,越打不着一辆tai。
这个钟点,哪有什么车。
越着急,越看不着一辆出租车。
唐莞急得想跺脚。康德南那一通话说的,让她连车也赶不上了。
没办法,只好一边往前走一边碰碰运气。今天要是搭不上车,她就露宿街头算了。
夜,寂静。路,空旷。白日里车水马龙的路上如今不见一个人,只有高跟鞋敲击路面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分明。远处隐约有灯火明明灭灭闪闪烁烁,她越瞧喉咙里越发紧。
她开始后悔加班了。
周围越是安静,她心里越发毛,那些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地就不失时机地跑进了唐莞的脑海里张牙舞爪起来。心里像钻进来一条吐着信子的小蛇,它每舔舐一下,她的五脏六腑就像过电一样。
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去想。
这会儿,要是有个人给她说说话多好。
唐莞甩甩头,深吸一口气,决定给孔德小雅打个电话,壮壮胆也好啊。
手机刚拿出来,迎面一辆车子突然尖叫着从她身边急驰而过,大灯照出一片强烈的白光,四周什么都看不见。
唐莞急忙往后闪避,却突然一脚踏空,“哎哟”一声,整个人跌在地上,手机也摔了出去。
脚疼得钻心,心里却清楚地很。
这是一个破损的井窨子。一两还没修好,白天大家都远远绕着它走,今晚光顾着赶路,忘了这一关了,结果名副其实地栽在它这里。
这该死的城市建设,大家都喜欢城市里光鲜亮丽的大楼,喜欢整齐气派的工厂;喜欢鲜花如锦,喜欢绿树成茵,却没有人去喜欢城市的下水道,也没有人关心城市的下水道。下水道和厕所一样,不受观光者欢迎。可偏偏是这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地方,才真正是城市现代化建设的衡量标志。
不过,大多数的人都喜欢做表面文章。
流年不利啊!听说本命年里都要系一条红腰带,偏她不信邪,结果真是连着栽跟头。
唐莞一边后悔一边慢慢地使劲把脚从破了的井盖里往外拔,结果,脚又被划了一下,鞋子掉到了里面。
“啊”!她又是一声惊叫,不知道是心疼划破的脚,还是心疼丢掉的鞋子。
手机在地上响了起来,荧荧的一小块亮光。她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连来电人名都没看清,就飞快地抓起接通。
“唐莞,你怎么啦?”声音那么焦急,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心。是左凡。
听着这个还算熟悉的声音,唐莞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委屈。在这个寒冷的深夜,在荒凉不见人影的大马路上,她的委屈从心里最深的地方冒出芽来,迅速生根成长蔓延,这种突如其来的委屈让唐莞的声音变得沙哑暗淡,隐约带出点哭声。
“你在哪儿?我马上过去!”左凡担心起来,声音拔高不少。
唐莞抽抽噎噎地说了自己所在方位。
左凡很快赶来。
左凡赶到的时候,唐莞正蜷伏着坐在路边,手里拎着一只鞋子,光着脚丫,一只脚满沾着血迹。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包包被扔在一边,一副死里逃生的样子。
左凡吃惊不小,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一颗心提着,勉强镇定。
他也怕自己再吓着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拍拍唐莞的肩膀,尽量地把声音放轻,问道:“怎么啦?”
唐莞却一把抓住左凡的胳膊,哇地一声哭开了。像个孩子。
她像见到了最亲近的人,如劫后重生,哭得心安理得。
左凡把自己的衣服披到她的身上,什么都不再问,只是把她轻轻地揽在怀里,任由她发泄般地大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