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其他任何人都可以嘲笑他,讥讽他,背叛他,因为他本就不相信人性!但是现在,却为何,连眼前这个人,都要在背后狠狠地捅他一刀呢?!
“为何?你为何要这样做?!”一口老血藏在喉底,几乎就要喷了出来。
“没有为什么,只是各为其主罢了。”龙陵接了他劈面大喇喇的一刀之际,依然这么云淡风轻。
尚振林这才发现,原来之前的较量,龙陵与自己不分上下的打法,那都是真正藏了一手的,实际上龙陵的修为,怎么着也是在自己之上。
这个混蛋……是深藏不露啊!!
尚振林快要气疯了,他一直把龙陵当成出生入死的兄弟啊!一路这么彼此扶持着走过来,到了如今这样关键的时候,所以他才会那么放心的将自己至关重要的人交到龙陵的手里,要求对方务必好好保护绾妃,却没想到……却没想到!!
“逆贼!你可是浑亲王一边的?!”两人边打边说话,高手之间过招,原本最忌分心,但是尚振林却着实忍不下去,所谓输人不输阵,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心乱如麻,又本就身负重伤,早就有心疲力尽之感。
龙陵微微笑,“浑亲王老了,都快入土为安了,扶持了他恐怕也赚不到几天好日子。兼之浑亲王的那位宝贝孙女儿,很为我所看不惯,恐怕将来我会反了他的,还需与一个女人共同争夺天下。至于我家主子就大大不同了,血统高贵不说,年轻俊帅,后生有为,他自然是不能比。”
龙陵越是这么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与尚振林在生死拼斗之间说话做事还像是两个人一同在某个午后斜阳,一起坐在池塘边的凉亭里喝茶聊天一般。
尚振林就气得快要昏过去了,指着龙陵怒不可遏:“原来你是恒王下手,须知恒王爷忠心不二,你不要就此血口喷人,将此罪责尽数推卸于恒王殿下身上!”
“哟呵,”龙陵轻拍两手,“想不到二愣子居然开窍了,还知道什么是诬陷,也不枉为你我相识一场。要知道,之前我可是一直以与你这样的莽夫为伍而羞耻的。”
尚振林:“……”
旁边东统领的手下与西统领所带诸人,自然也就混战成了一团乱麻,彼此打得不可开交。这些人平素或许都是至交好友,都是一同摸爬滚打过来的,因而虽说是派系不同,大动干戈,但是却还是留了一手的,不曾下了狠手往死里整。
唯独两位首领,今儿个不分出个你死我活来,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叮的一声,刀戟应声而落,尚振林手中的剑远远地飞了出去,嘭地一声脆响折落于宫墙柳的树干之上,剑尾的配饰摇摇晃晃,还是姐姐前不久亲手给他织就的大红穗子,说不清是有多讽刺。
若是再年轻三岁,此时此刻,尚振林说不定会痛哭失声!
这一刻的挫败,伤心,继往开来,简直达到了他生命里的顶点!
原来他所有的自负都是假的,而他真心实意想要保护的人,未能守住;交心相信之人,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叛徒!
龙陵的剑戟尖牢牢地对准了他的咽喉,尚振林想也不想,冷冷一笑就撞了上去。
咽喉之处猛然破开,鲜血横流,这一举动,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唯独龙陵尚是最为清醒的一个,早就有所提防一般,在尚振林自戕之前,已然想到像他这么心高气傲之人,是决计受不了有这样的失败的,因而早就预备了一手,早早地往后一退,这才保住了尚振林的一条小命。
“统领,这些人如何处置?”栓是都栓起来了,只是要杀要留,尚且不可定论,旁边有属下惴惴不安的问。
“先留着,绑起来一同关进天牢里,等着皇帝陛下回来处置。”龙陵的表情还是一贯的云淡风轻,只是那一抹微微笑的样子,着实令人觉得浑身冰寒。他颇有意味地说:“要知道这一群人,可都是私释外地,引来敌阵倾宫的罪魁祸首啊……”
一句话,到时候替死鬼就不愁了。
尚振林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龙陵,一副恨不得扑起来生啖其肉的表情,嘴里喃喃念着那个人的名字:“龙陵……”他是很想大声咒骂,并且哈哈大笑来着,可是方才运力过猛,兼之流血过多,已经使得他浑身的血液翻滚,却好似失去了这个力气,只能用杀死人的表情看着他了。
“是。”西统领的属下都是听话的好孩子。
“等一下。”就在手下要将尚振林等一干生擒抓获之人,捆绑好带走之间,西统领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面不改色地交代了一句,“身上有伤的,都给治一治,免得到时候死了,找不到人交差,就只好在你们当中救出一个来当替死鬼了。在天牢里,该交代老头给什么样的待遇,你们心里都应该想清楚。”
“是。”再一次恭敬地听命。
说句实话,他们这些人,简直都快要看不清这位西统领究竟在想些什么玩意了,方才趁人不备,对尚振林下狠手时,完全是要将对方置之死地的那种;在通报那个令人绝望的消息时,也是绝不容情;怎么偏偏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却要留着这人的性命呢?
现在的尚振林是悬崖旁边挂出半个身子了,若是不一把推下去,将来若是有翻身之日,只怕倒霉的就是自己个儿,可是龙陵居然交代属下,不要让此人死了;相反,还要嘱咐牢头好生招待,否则到时候他会找人算账的!
殊不知,对方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可能会领他的情呢?
试问,当一个人在莫名其妙给你一个耳光捅你一把刀子再踹你两三脚之后,再给你奉上一个棒棒糖,你会吧唧吧唧嘴舔得格外香么?!
除非那人是个没脑子又生来犯贱找虐,尚振林当然不是。
“你杀了我姐姐,从今往后便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龙陵,你还妄想今日放过我一马,老子就会感激你么!做梦吧你!”尚振林被骂骂咧咧地带走了。
“绾妃,抬起头来,看看本宫是谁?”珍妃缓步上前,襟佩环带,说不出的高贵倜傥。而今处在她面前的这个女人,在她眼里,那是真正的不堪一击了。
绾妃始终跪坐在佛像前的蒲团之上,潜心静气,轻轻地细数着佛珠的个数,并且在心底念着般若菠萝蜜清心咒。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剑戟已经横在了眼前,她却不为所动,珍妃就是恨透了她的这种不慌不忙的态度,仿佛全天下都不放在眼里!
“绾妃,我知道你不怕死,你若是怕死,也就不会留着自己的性命,在此特地特地恭迎本宫了!”洛媛珍在空旷的佛堂里,轻轻巧巧地踱着步,插着孔雀翎羽毛的丝履鞋在尚绾儿面前晃来晃去,前面那一颗南海夜明珠千年方结出一颗硕果,还是早几年某国进贡来的,那一抹耀目的光芒刺痛了人的眼睛。
尚绾儿微微地闭着眼睛:皇上说不喜欢洛媛珍,骗谁呢?他将最珍贵之物,哪一样不是任由着洛媛珍事先挑选,往往是其他嫔妃连见都不曾见过一眼的。
可是要说皇帝有多么喜欢洛媛珍,恐怕那又是洛媛珍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洛媛珍上着男装,可是却舍不得脱下这双珍贵的鞋子,这一身装扮着实形容可笑。可见的女人都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的,仿佛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却又同时不甘寂寞,渴望着独一无二的爱情。殊不知,这样不过是在自己打自己嘴巴子罢了。
尚绾儿想到此处,竟然情不自禁地有些同情起洛媛珍来,兴许是她脸上流露出的神情非但不是羡慕嫉妒恨,反而是些许的怜悯之色,殊不知这样完全激起了洛媛珍的暴怒之心!
“尚绾儿!你这个贱人,你凭什么用这种同情的眼神看着本宫!!”珍妃一冲上前,狠狠地一连甩了绾儿两大巴掌,尤不解恨。
“本宫有钱有势,居于后宫之首!本宫的父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宫自己,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你凭什么、凭什么还这么看着我!!”
她最恨的就是眼前这个女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神情!一副全天下的女人都可怜只有她一人独宠的神情!此时此刻,她满腔的怒火急欲发泄,简直恨不得撕裂了眼前这人!!
骂够了,打够了,眼前这一个,却似木头人一般,苦苦承受着,一声不吭。
等到洛媛珍回过神来之际,这才发现,为了不让手痛,自己竟然动上了刀戟,虽然用的刀背跟剑鞘,却也同样让人够呛的。
像尚绾儿这样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又怎么经得起这样的重击,眼见着嘴角边的血都流了出来,珍妃这才戛然而止。
她可不想就这么一下子弄死了这个女人。
想到这里,她嘴角带着邪恶的微笑,缓缓地低下头来,几乎凑到了尚绾儿的耳边,轻飘飘地几个字滑进了绾儿的耳里,让她浑身一颤。
“我知道你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那么这样呢……”
“珍妃!”尚绾儿猛地抬起头来,直勾勾盯着洛媛珍,“看在同样身为皇家女人的份上,求求你,给我一条痛快点的死路!”
“皇家的女人……啊哈哈哈,皇家的女人!!”珍妃好似疯了一般,被绾妃口中跑出的这几个字,彻底地击中了生命里的死穴,简直要让她嫉妒地发狂,怨恨得连呼吸都不畅。
“就连你这样出身鄙贱的女人,也敢跟本宫说,你也是皇家的女人!”洛媛珍冷酷的口吻,目光牢牢地封锁着这个‘成王败寇’的女人。“在本宫的眼里,你始终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下贱胚子!你以为,皇帝口口声声地说着他最爱你,他想要给你最好的东西,给你最安全的保护,他就是真的这么想,这么心心念念地想要给你最好的将来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