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溟瀛城,不得不说溟瀛首富明家。
明家世代经商,家族经营产业涉足各个行当,遍布溟玥王朝各个角落。用富可敌国来形容明家的基业,一点儿都不夸张。明家长子明刖夜,颇有经商头脑,自有一套卓绝的经营手段,接手明家所有产业后,不出几年,各行业的生意迅速地达到全盛时期。
晌午时分,一辆豪华的马车驶进溟瀛城,直奔城西明府大宅。
朱红色的大门早已打开,门口更是站了一干仆人。
“吁——”暮轻喝一声,拉住缰绳,马车缓缓停了下来。管家立刻激动地迎了上去,打开车门,满面笑容,“宸少爷!”
一身青衣的明宸锦淡应一声,踏了出来,站定后,小心翼翼地扶着涅紫吟下车,“紫吟,小心点。”
见到涅紫吟出来,管家立刻低眉道,“涅小姐好。”
紧接着,慕容无缘与初颜一并下了车。
慕容初颜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地,稀奇地打量着眼前气派的府邸,“哇,宸锦哥哥果然好有钱,房子好大好漂亮!”
“那是自然,提起溟瀛明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靖夸张地扬眉,“明家的财富只怕整个溟玥无人能敌啊……”
慕容无缘始终微笑着,而身后的暮则板着一张脸,刚毅的面容上,似乎从未出现过其他内容。
“那就是说宸锦哥哥富可敌国了?”初颜点点头,望向明宸锦。
她的话音未落,只见一个小小的娇俏身影自府内跑了出来,那是个大概十岁的女孩子,有着一张清秀的瓜子脸,一双眼睛分外有神,她满脸雀跃地扑进了明宸锦的怀中,“锦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惜儿好想你……”
明宸锦清澈的眸子温和几分,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温柔道,“我不在的时候,惜儿是不是很听话?有没有给管家伯伯他们添麻烦?”
“当然没有,管家伯伯都夸我听话呢!不信,锦哥哥可以问问啊!”小女孩郑重其事地摇头。
“一段时间不见,惜儿可真是越来越水灵了呢……”涅紫吟走了过去,“宸锦,如果要叙旧的话,不急这么一会儿,你不是想要慕容公子还有初颜他们就站在这儿看你们聊天吧?”
“也对。”明宸锦优雅地笑道,转首望向慕容初颜,微微有丝歉意,“慕容兄,你看,我都忘记了,快进去吧!管家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茶水,糕点。这几日一直赶路,大家都累了,用完点心后,都去休息会儿吧。”
“锦哥哥,厨娘大婶知道你要回来,特意准备了你最爱吃的香酥糯米卷,快随我进来!”惜儿兴奋地拉着明宸锦,便往府内走去,落下其他人。
“涅小姐,慕容公子,这边请。”管家热络地凑上前,引路。
靖和暮忙着安置马车,其他人都随管家走进宅院,直奔主厅。
午后。
琴音渺渺,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雪融化后,空气骤然冷却了几分,却因为溟瀛城四面环水,天气较之其他地方便多了几分湿润,完全感受不到冬日的紧绷和干冷。
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厢房里,暖炉的火正旺。
慕容无缘一身白衣,陷进厚实的躺椅里,闲适地打量着厢房中央抚琴的慕容初颜。
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可是,看着她恬静的容颜,他似乎可以感觉到那自她指尖滑出的乐音。
琴随心生……
既说抚琴之人,亦说听琴之人……
即使那样悠扬的乐音,他听不到,却可以用心去谛听。
就像彼此的心是相通的……
躺椅前的案几上,一壶好茶,雾气缭绕,茶香四溢。温润的光华,自那双有着极浅瞳仁的眸子中,安静地流淌着。他凝望着她韶华娇颜,嘴角挂着浅笑。
琴音婉转凄切,于悲凉深处,隐隐透出几分希望。
忽然,他眸光一紧,不自觉地坐起身来,视线紧紧地锁定抚琴之人的素净容颜。
她,哭了吗?
映着惨淡雪光的素颜,透出几许苍白,一滴泪,晶莹剔透,划过细腻的肌肤。
他的心头只觉被千万只手揪紧一般——
硬生生地疼——
一直晦涩的喉部竟然染起强烈的渴望。
渴望呼唤出那个在心中默念了无数次的名字——
初颜……
初颜……
薄薄的唇瓣轻启着,喉部却似被扼住般,用力后,什么也发不出,只有淡淡的喘息。浅瞳中立刻晕染上无尽头的悲哀,他暗暗握紧拳头,就像所有的力量都被禁锢住一样,眸色黯淡。
他,说不出来……
他,根本就不能言……
他,天生为残缺之人啊……
可是——
这一切不是从他出生时便这样了吗?
为何以前不觉得有任何的不妥与难受,此刻竟心痛地仿佛被撕扯开来一样?
这一刻,他涌起了强烈的哀怨……
为何上苍要夺去这些本属于正常人该拥有的东西?
她,近在咫尺。
她,分明在哀伤的流泪。
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无助地望着她。
为什么……他不能讲话?
似乎感觉到空气的暗潮涌动,慕容初颜自乐音中醒了过来,恍然察觉,不知何时,她竟满脸泪痕,柔软的手背胡乱地拭去满脸的泪水,她歉意地抬眸看向躺椅的方向。
他站着,安静地望着她,眸子中隐动着痛苦的光痕。
“无缘哥哥?”她诧异地看着他,“你——”
她的视线愣住了,动作也在一瞬间僵硬住。
他几步上前,不容分说地将她自古琴前拉起,塞进了怀中。
温暖的怀抱。
薄荷香气窜进鼻翼,那股淡淡的幽香,就像他给她的感觉一样,令人怡神安心。
她怔忡住了,只因那环着她的身体竟在轻轻地颤抖着。
他,怎么了?
是因为看到她的泪水了吗?
其实,为何会哭,她也不知道啊……
只要指尖碰到古琴,只要抚出那首莫名涌上心头的曲子,她的心,蓦然地,很乱很乱。乱过之后,便是哀,道不明,说不清的哀。
哀到深处,泪,便不受控制地开始滑落。
明明,那首曲子的终尾是欢畅,是充满希望的音律,可为何她心底就像压着千斤的石块,喘不过气来?
积郁的情绪,藏匿在心,好想痛哭着发泄出来?
“无缘哥哥……”她轻唤他,立刻忆起他听不到,只能通过她翕动的唇,去“听”懂她的话。于是,她稍稍推离开他的怀抱,抬首,让他看得到她的唇动。
“无缘哥哥,我没事……”
他始终望着她娇艳的玫瑰唇瓣,浅淡的瞳仁在一刹那深幽起来,喉结轻动,他突兀地低首,准确无误地吻上了红唇。
四瓣唇轻贴在一起。
清冽的薄荷香气,透过他冰凉的唇传递而来。
轻柔地似要融化开来的吻,没有一点点的情欲意味。
只是亲吻。
轻轻地触碰,仿佛那是易碎的美玉。
轻轻地移动,似乎那是易落的花瓣。
轻轻地……
敞开的厢房大门,直面着如白缎般素洁的积雪。而阳光一寸寸地反射进来,将相拥的两个人融进光晕中,一切美得如同仙境。而他和她,俨然仙境中最相配的眷侣,相依。
咫尺。天涯。
久远绵长的记忆幽幽地凝集而来……
花香四溢。
紫色的小花,簌落落地自枝头飘落,洒了一地,铺了一地,繁华地如同帝王家名贵的织锦。
花树下两个人影,甜蜜的相拥,浅浅的亲吻。
一个白衣胜雪。
一个紫衣妖娆。
英俊的容颜。
笑容温暖地蔓延开,浓烈地化不开的柔情,点点地渗透进她的心里……
心底的某根弦莫名地动了一下,她惊愕地睁大眼睛,血色猝然褪去——
察觉到她的异样,慕容无缘松开了她,满脸歉疚。
对不起……
心中道着歉意。
他甚至不敢抬眼看她。
初颜并未发觉他的不安,甚至并未察觉,刚刚他们做了什么。
心底只有一个疑问——
记忆深处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为何只是想起,她的心就好痛好痛,这样的心痛竟与弹奏“情未央”时,一模一样……
熟悉的心痛……
两个字,遥远地仿佛来自海角天涯……
……夫君。
夫君……
呼吸紧窒起来,她偎近他,想要努力地站稳,却发觉头重脚轻,沉沉欲坠。
身体终是无力地瘫软下去——
她面色如雪,原本娇艳的唇,苍白地如同褪色的花瓣。虚汗冒出来,**她的发鬓,整个人仿佛虚脱一样,柔弱地仿佛一阵风便可将她吹走。
她,怎么了?!
慕容无缘惊慌地看着晕厥过去的她,心急如焚。
为何她那么的惨白,明明前一刻,还仔细地为他泡茶……
为何她那样的憔悴,明明前一刻,还优雅地为他抚琴……
为何会这样……
难道是上次那刀留下的疾患?
他必须立刻找人救她……
他抱起她,脚步踉跄地奔出去——
穿过走廊,迎面而来的寒气,驱走他的慌张,他抱紧了她,急急地奔向主厅——
走廊尽头,转弯,向前,终于到了主厅,他气喘吁吁,对上明宸锦等人诧异的眸光,再也顾不得其他,一声惊呼出口——
“初……颜……救……她……”
所有人的视线都僵硬起来。
不是因为晕迷过去的初颜。
而是因为他。
他,能讲话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