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澈?"
母亲的呼唤声,听上去,是那么的遥远。
"你在听吗?"
没等到回答,又追问道,多了几分急切。
"我在——"
他刻意拉长了尾音,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自然一些。
"妈,我还有事情要去办,小昕回来,你让她给我打个电话。"
他说完,挂了电话。他怕再耽搁下去,受不了的,是自己。
在毛毯上表情呆滞地坐了良久,其间,脑海中一片空白。
直到手机再次响起,是这边负责人打来的,让他去处理事务,他才想起来此的目的。
他要振作,尽快将这边的事情给解决掉,然后尽快回国。
虽然,他此刻迫不及待想要回去,但是他是个男人,还是冷氏的负责人,要为整个集团负责,做不到在美国那时的一意孤行了。
他不能任意妄为,重新站了起来,费了好大的力气,去洗手间扑了一脸的冷水,看着镜面里的那个男人,眸底布满了血丝,神色憔悴,他眯起眼来,这似乎不像一向意气风发的冷天澈。
这样的自己,即便真正站到季璃昕面前,说不定还要遭她调侃一番。
额前的黑发被打湿了,他伸手拨了两下,晶莹的水珠顺着发梢缓缓滑落,跟脸颊上还未风干的水渍重叠,混合在了一起了。
颈项粘稠,他浑然未觉,稍稍整理了下,便出门。
冷天澈为冷氏在欧洲分部的事情忙碌奔波时,闻人臻也没好过到哪里去。
季璃昕还未醒来,十一点的时候,他接到了沈念初的电话。
他有些疲于应对这些繁复的电话往来,睡眠不好,导致心情呈低压状态。
之前,他跟秘书说了,今天的行程帮自己向后挪去。
也不知道是谁,告状今天自己没去公司,沈念初便打电话来兴问,在他认知中,把这盘问当成兴问,但是沈念初的口吻极好,无懈可击,让人挑不出无礼的瑕疵来。
"臻哥哥,你到底去哪里了?怎么人不在公司,是不是生病了,我去了你的去处,按门铃都没反应,还想给你个惊喜来着。"
她口气娇软,甜腻,三分抱怨,七分撒娇。
"要不,你把你公寓的钥匙给我?"
闻人臻有些头痛,又来了,她似乎对自己公寓的钥匙极有兴趣。
他只是想要些私人的空间而已,还未结婚,他并不想把自己给绑死,若是结婚了,她自然能够登堂而入。
她也不是没有来过自己的公寓,但是闻人臻不知道为何自己就是不愿意把钥匙给她。
"你公寓的钥匙,也没给我?"
他只想尽快打发她,随便找了个借口。
沈念初懊恼的声音传来,"我给过你了,是你不要。"
他记起来了,他没接受,因为他没给她钥匙,自然不能接受她递过来的钥匙。
"小初,你今天难道不工作吗?"
他不想纠结在这个话题上,免得引发出复杂的后续来。
"我今天休假,昨天刚处理完事情,你也不陪陪我,昨天我堂哥还给了我难堪,你爷爷对我也没有好脸色,你人也不在,也不知道你们家那些人心里怎么想我的呢?今天我好不容易得了空,你又不见踪影,臻哥哥,你现在越来越让我捉摸不透了,你说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择日不如撞日,晚上一起吃个便饭吧。"
她比较识得进退,给他腾出了一天的时间,够他处理别的杂事了,在沈念初看来。
但是闻人臻闻言,却皱了皱眉,虽然他也不想避开她,但是今天他真的是分—身乏术,有心无力。
傍晚六点,季璃昕的母亲跟继父要到来,还有季璃昕的母亲,也不知道怎了?
如今,她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这边医院,需要有人留下来照料,而冷天澈身在国外,即便他在国内,自己也不想通知他前来。
"小初,我今天真没空,要不改日谈谈?"
他知道自己不对,沈念初如今身为自己的未婚妻,刚刚订婚没几天,而他却在这陪着自己的前妻,这等行为,以前,都遭他鄙夷的,如今却诡异到了极点,发生到自己身上来,这算不算是现世报?
沈念初一阵见血地指出了缘由,说他捉摸不透了,其实,他自己也困惑于这个纠结的问题。
他记得她刚回国来,他们感情很好,她有空的时候,便跟自己说国外的趣事,然后一起回忆童年美好的时光。
但渐渐地,话题似乎说完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逐渐地远离她,没有先前那般的频繁接触了。
这到底是谁的症结?
他从未去正视,也没花过时间去研究,大哥二哥明争暗斗的白热化,对自己而言,正是坐收渔翁之利的最佳时机,他为此,耗了不少时间在上头,也借机推诿了不少她圈子里的活动,渐渐淡出了。
"臻哥哥,我在绮罗等你,你不来,我会一直等下去的。"
沈念初给他施压,她以为订婚告一段落,两个人的感情将会加深,如今看来,或许是自己弄巧成拙了,他避得自己如洪水猛兽。
不管怎样,这个男人最终要成为自己的,无论是谁,都不能将他从自己手中抢走。
她撩下了重话,没再给他推脱的机会,听到电话里头传来嘟嘟的忙音,他愣了愣。"嗯——"
十分轻微的嘤咛,被他给听到了。
他倏然转身,上前,瞧见季璃昕置放在外头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然后是她的睫毛,颤了颤,再接着,是她的唇,抿了抿。
这么多小动作,无一不在表明她就要醒来了。
果然,她耷拉下来的眼皮,缓缓向上,可能是昏迷太久,一接触光亮,眼睛不适应这种光线,微微眯了起来。
眼神迷离,焦距对不上来。
闻人臻没有行动,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逐渐恢复清醒的神智来。
"你...怎么...在这里?"
季璃昕发现喉咙火辣,像是烧着了一般,太干了,每说一个字,都仿若有一把尖刀吊着,一寸一寸地在剜着她喉咙里的肉。
"你在机场晕倒了。"
闻人臻平静地回道,双手插—入西裤裤袋当中,看上去既淡定又闲适,唯一的缺陷便是他身上皱巴巴的染血衬衫,还有皱巴巴的西裤,他下巴处也有了青色胡渣冒了出来,神色略微憔悴,看上去严重破坏了他矜贵公子哥的形象。
"我..."
季璃昕皱起了眉头,"机场""晕倒"两个字先后跃入自己的脑海中,她消化完毕之后,立马掀开盖在自己身上雪白的床单,目光掠至小腹,平坦,身体轻移,立刻有疼痛的余波涌现。
她看着闻人臻,想起了在机场最后的一幕,她好像安心落入了一个怀抱。
如今他在这,分明表示他就是那个送自己来医院的人。
"我的孩子呢?"
她那时感受到自己小腹出血了,闻人臻衬衣上干涸的大片血渍,也在提醒着那时当场的触目惊心。
"医生说早产,在保温箱里,估计要待上些时日。"
她提及孩子的时候,眸中一闪而逝过一抹慌乱,他看得出来,她在担心那个孩子有没顺利产下来。
听到令她满意的答案,她脸上紧绷的神色,终于有了舒缓,甚而他依稀察觉到她对自己撤下了防备。
难道是因为自己救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命吗?
"我想喝水。"
他又听到她吩咐道,他抬眼看去,她目光盈盈,而他自己,在她潋滟地眸光中倒映了出来,目沉如水。
他勾了勾唇,她看上去比自己还自在,或许她根本就不介意到底是谁帮了她,只要是帮她的人,她都会流露出感激之色吧?
感激?
他的前妻,为他所痛恨的弟弟生下儿子,而他自己在这殷情献媚,做着自己向来不屑一顾的事情,着实令人出乎意料,若是被沈童瞧见,八成会直接掉落眼珠子,吓得阖不上嘴巴。
他倒了杯水,并不觉得自己是在讨好她,而是她现在看上去整个人确实缺水,可能是生孩子心力交瘁造成的影响,她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不济,看上去异常的虚弱。
像是只要一阵稍微大些的风吹来,就能够将她整个人给刮倒。
这样的季璃昕,让人生出一种想要呵护的情感来,这份情感来得莫名,他下意识地排斥,动作一滞,整个人木然僵在了原地。
"我想喝水。"
见闻人臻倒了水,却迟迟没有动静,跟石化了一般,不由重申道,咬重了音量。
他上前,将装满水的乳白色蓝纹花底塑料纸杯,递给她。她接了过来,咕噜咕噜喝得很急,却呛住了,咳嗽个不停,整张脸咳得通红。
闻人臻欲要伸手,却止住了,他们现在的交情,还不至于...手在半空划了个半弧,又收了回来。
季璃昕只顾着自己的难受,没顾及他适才的行为。
"我还想喝。"
她将剩下的水喝得一干二净,将空空的纸杯递给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