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却依然无动于衷。
她保持着瞻仰的姿态,任凭肆虐的雨丝打在空洞的瞳孔上,缩紧,再缩紧。
这样的夜,对闻人臻而言是可怕,然而之于她而言,并不如此。
但不可否认,他的那些话,多多少少影响了她的情绪。
在灏灏面前,他敞开了心扉,像个脆弱的孩子一般,看上去比孩子更为脆弱。
他的偶尔的任性跟无理取闹,其实有迹可循的。
他过去的生活,并不如他如今在世人面前所展示的光鲜,为了不被人踩在脚底,他想必是放弃了更多,失去了更多,牺牲了更多。
不知道他从小到大,是否快乐过?是否体验过快乐为何滋味?
她其实并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她一直都知道,但不知每次似乎都会因他而心软。尽管他嘴硬,什么都不说。
她想,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或许本身并不是一个错误。
他或许懂得了情爱,但是不懂如何爱人,他还处于初学者的那个位置,笨拙地在摸索着诀窍,但是始终得不到要领。
其实,自己有何尝不是?
她对他并不排斥,或许隐约还是有些许喜欢的,不然为何他这般可恶地对自己,她都没想过立刻远走高飞呢?
而是选择在继续留在他的眼皮底下,同一个不被自己待见的男人共同生活着呢?
"关窗。"
耳边,低沉的男音响起,沙哑到了极点。
她愣了愣,以为是幻觉,他不是说要灏灏陪着他到天亮吗?怎么又折回来了。
婴儿房没厕所,他起身上洗手间的时候,不知道为何没去靠近主卧室的浴室,反倒进了这间有点距离的客房里来。
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站在这儿了。
没想到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纤弱的人儿,站在窗边,开着窗,吹着冷风,不知道她那根神经错乱了,这么大冷天,这么雷电交加的暴雨夜,竟然这么虐待苛责自己的身体。
她当她自己是无敌金刚,风雨不入的吗?
风很大,将她身后的长发高高地吹了起来,狂乱地舞动了起来。
那身影,临窗而立,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恐惧,觉得那身影就要乘风而去,要消失了。
猛然上前,他长臂一舒,拽住她的胳膊往里面拖,另一只手腾出来,关了窗。
指尖触及的,满是冰凉,他的眉宇间,话语间,都有着隐晦的薄怒。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他握着她冰冷的手,合拢在掌心,她冰凉的身体,强狎着贴近他的胸膛,他的胸膛似一笼热烈的炉火,煨得她渐生暖意。
他很气,气她不爱惜身体,气她昨晚的肺腑厉言,恨她的毫不留情,恨着,恨着,最恨的,倒是成了自己。
她虐待苛责她身体,但是心疼的,偏偏是自己。
她呼出了一口气,抬眼看到他眼圈下青黛色很浓,眸中点点猩红,看上去不知怎的,她竟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我知道。"
她表情淡淡的,没怎么起伏。
她想体会下雷电交加的夜晚,会给人怎样的深切跟真切的感觉,她想深入了解一下。
从听到他跟灏灏的呢喃后,忽然就想感受下,于是便站到这里,倒是没想到中途被他给扰乱了。
其实,她并没有想站到天亮的,若是他不来,她打算再站一会儿就罢休的。
没想到,没想到,倒是被他给撞了个正着。
"你知道你还这般的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见她试图抽回她自己的手,看她的表情,还是一如继往,他不由鼻头一酸,突然很委屈,她到底凭什么,让他徘徊在冷静与热情之间,倍受煎熬。
该死的,今夜的他,为何会这般的脆弱,变得不能自己,都这该死的雷雨夜给害的,他恨恨地想。
"我没事。"
她有些惊愕地抬了头,瞟了他一眼道。
闻言,他若有似无地笑了出来,有些冷,心里的火,燃得更旺了,直接拽着她走,她挣扎了一下,他愈发的气恼,一把将她横着给打抱了起来,直接入了浴室。
他在豪华浴缸前半蹲下了身子,一手拧开放水阀,另一手还托着她,结实有力的胳膊绕过她的纤腰,搁在她圆润的臀部,她身上的睡衣早已湿透,他的大掌如火似荼,源源不断的热度透过湿裤入内,让她浑身不自在。
看他架势,极有可能要强行帮自己泡澡,她不禁扪心自叹,自己怎将自己给陷入如此境地?
浴室里的浴霸光芒四射,但是很暖和,她跟他靠得这般近,她足以近距离地观察他那张惨不忍睹的脸,连淡金色的茸毛都这般的清晰,但此时无人将会去注意那些所谓的细节了。
他任由浴缸里的水,渐渐增多,手却没停下,忙碌了起来,开始应付她身上的湿衣,一件一件强行剥离,罔顾她的反抗,似乎之前她做了罪大恶极的事情得罪了他一般。
她身上衣服剥光后,浴缸里的水还没满,他伸手探了下先前调适好的水温,还可以,不算烫。
她浑身未着着地被他搂着,而他身上只有一件黑色的棉质睡袍,因为先前她衣服湿透,连着地,他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的,跟着湿了十之八九。
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情形,颇为尴尬,幸而他没盯着她看,不然她真会想找个地缝,宁愿钻进去。
当浴缸里的水放了三分之二的时候,他觉得差不多了,关了放水阀,将她给丢了进去,以命令的口吻道,"泡澡。"
然后起身出去了,她愣了愣,还以为他会...倒是没想到他出去了。
这样也好,至少自己不会尴尬,水温很舒服,舒服得她差点昏昏欲睡起来,但是她还是记得自己的使命,他离开之前的提醒的。
她动作虽然有些迟缓,但是还是很快打理好了自己,顺道将湿了的头发也给一并洗了。
披着浴袍手上拿着一条擦头发的白色大毛巾出来的时候,看到他正坐在床沿,身上的睡袍已经换过了,不由吃了一惊,自然吃惊的是他的出现。
看到她出来,他若有所思的情绪,在刹那被拉了回来。
他睨着她打量了一番,她的唇色,愈发的白了,不禁皱了皱眉道,"过来。"口气有些烦躁。
季璃昕不明白这人怎么无端自个对着自个也能发起火来,刚才她只是出来浴室而已,没再做什么违背他的事情。
她不禁觉得好笑,这人当着灏灏的面,比当着自己的面,可是勇敢多了。
在灏灏面前,他敢于露出真实的情绪,当着自己的面,他似乎极力掩饰伪装,但是,依然差了点火候,结果给人的感觉便是成了不伦不类的别扭。
她没怎么犹豫,于是朝着他径自走了过去,几步之遥的时候,他忽然站了起来,抓住她的肩膀,扳过她的身子,将她一把大力按到床沿踉跄坐了下来。
接下来,两人只是静默,连空气都似乎没有再流动。
他从她手中夺下了那条白色的大毛巾,在她的发间辗转,一直没把握好力道,头皮被扯得有些生疼,眉心不由皱得越紧了。
他的动作,因为换了对象而变得笨拙而不自然,而且有几分粗鲁,她想,平日里他八成就是这样对待他的头发的,不过他擦他自己头发的动作,但是较为优雅性感的,还好他头发短,头皮才没怎么受苦。
在擦了一半的时候,她有些忍无可忍了,一把伸手去抢他手中的毛巾,她再不自救,明天头皮都要肿起来了。
他显然还不明所以,以为她又要跟自己作对,继续手上的动作,脸色较为铁青。
"给我。"不出声,真要被人当成了哑巴了。
他帮她擦不行吗?这可是他头一次为女***,她就算没有感激涕零,也该有点表示才对,怎么适得其反,她似乎隐约有些生气,这绝不会是自己的错觉。
"给我。"
某人对她的言语置若罔闻,当她是空气,她不由拔高了声音,清冷中掺杂了三分尖锐。
"干什么?"
"头皮很痛。"
闻言,他脸上的神色变得十分的错愕,眼皮微微颤动了几下,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朝自己拽着毛巾的手掌,觑了两下,然后有些不情愿地松了手。
而后,他出去了,直到她睡着前一刻,他都没有再回来。
闻人臻接下来,都在灏灏的房里,渡过了这漫长的一夜。
早晨七点半,他才从灏灏的房内出来,去主卧室打理了下自己,顺道找了一套衣服换上。
他感觉自己起了低烧,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打了个电话给助理,说今天不过去了。
顶着这张残颜去公司,老实说,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低烧倒是给了自己光明正大翘班请假的合理理由。
躺了一会儿,他重新爬起去客房,妄想有人照顾自己,却发现某人发起了高烧。
她脸色起了异样的潮红,当他的手指碰触上她的额头的时候,那温度,烫得他倒抽了一口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