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萧以照全身的线条似乎都僵了一僵,还未答话,手中拎着的食盒便骨碌碌地滚在了地上。她连忙弯下身去捡,俯身的瞬间,鼻梁上的眼镜却忽然滑落。以照蓦然抬起头,露出一双弯弯的笑眼,眼角下却有一颗泪痣,让她的表情带上了几分小鹿般的惊惶。
"阿九?"念北的表情瞬间变幻,声音里多了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温柔,"阿九,真的是你!"
"小少爷,您认错人了。"以照定定看着念北,"我不是什么阿九,我的名字,叫萧以照。"
看着她的神情,念北的双眸顿然收紧。他向以照走近一步,低下头,双眼就像两泓深不见底的潭水一般,几乎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比对着记忆里阿九的容颜,念北细细凝视着眼前这张脸--珠圆玉润的脸颊、饱满的额头、挺拔的鼻尖,全不似棱角分明、轮廓倔强的小阿九……就连那双眼睛,如今看来,都跟阿九并不全然相像。
想来也是,七年来从未有人向他提及温家的遭遇,那使整栋将军楼凭空消失的力量,既能强大到令沈家都三缄其口,又怎会对温家慈悲留情?
那么,如果真的是阿九,以她那宁为玉碎的性子,怎么会在家道中落之后,甘愿屈身伺候别人?而他那向来谨慎小心的大伯母,又怎么会在自己身边,放置一个曾经的故人?
可如果不是阿九,她的眼里眉间为何会有那样亲切的温暖,她的嘴角又为何能笑出那样熟悉的波澜……?
深深叹一口气,念北退后一步,沉声道:"得罪了,是我造次,认错了人。"
"不妨事,"方茗仍是笑着,不露痕迹地将以照往身后拉了拉,"你这么多年没回国,记不清也是有的。征东听说你回来,忙让我们送来你爱喝的酸梅汤。这会儿他还在开会,抽不出空来见你。再说你跟三婶儿多年未见,我们也不好叨扰。等征东闲下来,我们置一桌酒席为你接风,顺便也把安西和镇南都叫来,可好?"
"劳烦大哥大嫂费心。"念北微微颔首,看着方茗和以照一前一后地离开,双眼又习惯性地眯了起来。
他指一指不远处那排红砖房,问身旁的陈斯,"我出国之前,这儿还是栋将军楼。不知道这排砖房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
陈斯有些惊诧地答:"小少爷,您又说笑了。我听老爷子说,这儿一直就是警卫员的宿舍,可从来没有什么将军楼呐。"
念北脸色一变,又看了一眼那排砖房,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便朝自家院内走去。
一进院门,沈家的勤务兵便先迎了出来。念北吩咐陈斯把行李交给他,自己掀开门帘踱进前厅,嘴里一叠声地喊着:"爷爷!爷爷!我回来了!"
"瞧你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再没改过一点儿脾气。"听到动静,沈夫人从楼上下来,伸手抱了抱她的独生儿子,"你比从前高了许多,可也瘦了不少,想必在国外没少吃苦……"她的声音微微哽咽,连忙转移了话题,"老爷子昨儿吃多了马蹄糕,早上便嚷着不舒服。刚好你爸今天轮休,带老爷子看病去了。"
"爷爷病了?怎么不等我回来再瞧去?"念北皱眉道,"爸难得休一天假,又不得消停。"
沈夫人示意念北先坐下,从桌上端起一只白瓷盖碗给他:"你爸再怎么忙,也左不过是老爷子的事情最大。难道只你一个关心爷爷,就不许别人上心了?外面天气热,你一路上想必也没少劳顿,这是你秦阿姨送来的绿豆羹,先喝了解解暑吧。"
"我还专门从内联升定做了布鞋,想亲手给爷爷呢。"念北不敢顶嘴,只是喃喃嘟嚷,"妈,秦阿姨这是怎么了?我还没回来,她倒先走动上了。"
"这你还看不出来?"沈夫人笑道,"诗龄那姑娘,从小就最爱跟你玩儿。这几年人大了,也越发出挑了,她母亲自然是存了一份儿心思,想要跟咱们家攀亲戚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