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阿九的第两千三百六十一天,沈念北又见到一个像极了她的背影。
七年的时光呼啸而过,而阿九,却始终以眉目清扬的模样,出现在念北的每一个梦境。
这一次,却不只是梦。
他们的距离那样近。近到,念北只消摇下车窗,就可以触碰到那个背影。
阿九她……现在也该有这样高了吧?念北这样想着。想必她还和当年一般,不论怎样胡吃海喝,都还是那样瘦骨伶仃。
就如眼前这个女子,即便穿着宽松的绿色雪纺衫,也掩不住她背上的一对蝴蝶骨。突兀,而又分明。
只是一转念的工夫,汽车便开得远了。那两只蝴蝶骨,也渐渐变成了视野中两个越拉越小的黑点。任凭念北怎么拼命瞪大眼睛,也始终无法看清。
沈家规矩大,一向都选极细心妥当的人用。来接念北的司机陈斯,又是最能说会道的。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念北一直望向窗外,便殷勤问道:"小少爷,听说您有七八年没回国了,要不要在大院里四处转转?"
"不必。"念北收回目光,淡淡答道,"还是早些回去的好。不然,爷爷要等急的。"
"是是是,早听夫人说了,小少爷向来特别孝顺。难怪都说这几位少爷里,老爷子最疼的就是您。"陈斯碰了个软钉子,连忙讪讪地应和,顿了顿,他又赔着笑问,"少爷还不知道吧,不光老爷子等得着急,还有位女孩子,一大早就过来等您了。"
念北眼前一亮,蓦地转过头来:"真的?来的可是阿九么?"
陈斯摇首道:"听夫人说,是位姓周的小姐,她父亲给咱们老爷子当过警卫员。至于小名儿叫什么,就不是我们该打听的了。"
"周诗龄?"念北眼中的光顿时暗了下去,"奇怪,爷爷从前很疼阿九,就连阿九这个名字都是爷爷给起的。怎么没有找她,反倒叫了外四路儿的人来?"
"老爷子亲自起的名?"陈斯吃了一惊,追问道,"小少爷,您说的这位姑娘是什么来头?"
"阿九就住在咱们大院儿里,是温老将军的孙女。"念北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仿佛稍微大声一点,就会把什么融化了似的。
陈恪皱起了眉头,手上却灵巧地打着方向盘,将车开上了一条幽静的林荫路。他斟酌了一番词句,才小心翼翼地道:"小少爷,不瞒您说,我自打被首长从汽车连里挑出来,就一直给老爷子开车,已经开了五年多了。可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听说过,大院儿里有您说的这位温将军。"
"怎么会这样?"念北霍然直起身,"阿九搬家了么?难怪,我给她寄了那么多信,她一封都没有回过。"
眼看念北自顾自地陷入了沉思,陈恪便不再言声,沉默着将车开进了大院一角,停在了一座独据一隅的小院门口。
等念北回过神来,陈恪已经赶过来拉开车门,手中还提着念北的行李箱:"小少爷,这么多年没回来,您还记得这个地方吧?"
当然。怎么会不记得呢……即便是在他的梦中,这里,都是会反复出现的场景。
梦中的他,总是故意放慢脚步,从这座院门里走出来。而对面,就站着他的小阿九,对他盈盈一笑,笑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笑弯了眉梢眼角。
念北静静打量着这座久违的院落,脸色却忽然一变--阿九一家所在的将军楼,居然像凭空蒸发了一般,变成了一排红砖房!
看着陈斯茫然无所知的表情,念北暗叹一声,只得默默收敛了神色。
这七年来,念北曾无数次设想与阿九重逢的场景,单单没有想到,当他踏遍千山万水,身骑白马而回,却不光弄丢了他的九公主,就连公主的城堡,都已然被拆毁。
他的阿九从小爱画画,一直梦想着能画遍世界各地的美景。所以这些年来,每走到一个国家,念北总会买下所有的风景明信片,希望在久别重逢时,能够将这份精心积攒的礼物,捧在阿九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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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阿九。
我始终以为,就算我们暂时兵分两路,也会殊途同归,这是必须。你曾经说过,无论我走得多远,你都会努力跟上我的足迹。
现在,我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
--你在哪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