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娥曾说过,我活到这一世,是不会死亡的,只是疼痛会追随我一世。好似结痂的伤疤,好了疼疼了好。我很怕痛。水淹三日三夜的那种肉体肿胀的痛,我绝对不想再体会一次。
我抓住那衣袖,被一股大开大阖的巧力往怀里带。伯颜的大氅稳稳当当裹着我,香醇的酒气盈满整个鼻端。他究竟来这里多久了,为什么喝了酒?
船已经四分五裂,二三十个罩着黑布盖帽的黑衣人自水下一跃而起,那动作整齐划一,竟然看不透他们的武功路数。柳世素白的身影踩着长剑飞升,身剑合一,御气而行。他震掌运气,一道三人粗水柱应势而起,直击向那群黑布盖头的人。
那二三十人顷刻飞离躲过,在更高的上空举剑围成了一个圆环,圆环以迅雷不及之速往我和伯颜刺来。伯颜举起手中洞箫,箫尾金凤发出一声清冽脆叫,洞箫脱离伯颜手中,直往那圆环飞去。快要抵达时,迅速变成一管刚好能够撑住圆环的巨箫。那巨箫飞入环中,一刻不停急速转了起来。整个圆环被引得高速旋转,剑声摩擦巨箫,与人声混作一团,强悍的离心力把那二三十个黑衣黑帽连人带剑甩得远远地…
我望着那渐渐消失的二三十个黑点,自伯颜的大氅中轻吐一口气息。
伯颜伸手于空中一抓,嘴里念了什么,那巨箫瞬间缩小,精准地落在他手心。
他一边收起箫,一边低眉看我,“怎么,你害怕?”
柳世收剑踩了烂木靠过来,我这才发现自己和伯颜站在了一块见方的浮木上。伸头望了望水面自己的倒影,我牢牢地转身揽住伯颜的腰。
“我收回之前的话,你的箫原来不是装的。难道是传说中的凤鸣九天?”柳世勾唇笑看着伯颜与我。
“你倒是知道不少。”伯颜孤傲地看着他,“你那把剑也不错,何不出刃与大家欣赏一下。”
柳世收回狐狸的笑容,大方地抽出宝剑,直指上天。乌云受了召唤,纷纷自四周往宝剑上方急剧。伯颜冷笑,“原来是引雷剑。”
“什么?”我真正惊讶了,我怎么越来越不明白了。柳世,他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引雷剑徒有其名,伤人十分己十分。”伯颜刚说完,柳世就将宝剑还鞘。引雷剑一入鞘,头顶的乌云立刻消散殆尽,
我说怎么只见他将此剑当做登山工具呢!
柳世看着我说,“我们还是赶紧找只船吧,你一个姑娘家老躲在男人怀里算怎么回事?”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我却不想推开伯颜。“这么冷的地方我可不想掉下去。”
柳世轻笑说,“我带你先上岸。”说着,作势要来带我。
伯颜冷冷看了看他,足下轻点,飞身将我带至岸上。
他将我放开,离开那羽绒大氅那人的温热不见,我一下子清醒很多。“刚才那些人很诡异,是来杀你的?”我也只是猜测,像伯颜这种妄图异族天下的人,来到中原,一旦泄露行踪,不知有多少人要杀他。
“不,他们是来杀你的。”伯颜肯定地说,“你没发现,他们地气极轻,恐怕至少是七级以上高手。有一个,是九级。”
“我如果出手,他们早灰飞烟灭了,你为什么要留活口?”对于残杀同类的滟城中人,我向来不会心慈手软。况且,他们犯了致命的错误,居然敢出滟城!丹姝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又不是放虎归山,只不过是放长线,引出更厉害的罢了。”伯颜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柳世也上了岸,听到我们的对话,脸色有些泛白,“天下有一个伯颜昭月就够乱的了,又有那么多滟城人来了俗世……我得速去颍川,师父早料到有这一天,没想到真的来了。”
问题确实不小,但是要想办法把非法进入俗世的滟城人全部赶回去,还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我望向伯颜,伯颜也正朝我看。
“你怎么看?他正说你呢,伯颜昭月。”
他被揭穿身份并不生气,无视柳世惊讶的表情沉声道,“你认为天下间还有人比我更有能力将这些滟城人清除出去么?”
柳世与伯颜似乎没有任何先前的剑拔弩张,他也明白伯颜易容更容易行走,出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取天下而后正民籍。我要将所有的百姓按序编次,造册入籍,控制一城人口数。”
“你说得不错。我师父让我如果有这一天,一定要在中秋月圆之夜将所有滟城人驱逐回城,不然…滟城将会整座城倾塌不见。包括……”柳世郑重问他,“伯颜,你上次对我使的,是阴阳诀吧?”
伯颜点点头。
“原来你就是尊主的命中注定。”说完这句,他不着痕迹地将目光扫过我,“如果中秋月圆不能将他们尽数逐回,那么整座城包括尊主,都会消失。”
“你怎么知道?”这个我真是闻所未闻。
“不瞒你们说,我师父玉魑、就曾经经历过一次几乎彻底消失,而且,他是滟滪塔建立迄今唯一安然出塔的人。具体我也说不清,师父留我在世间修行,我想多少是跟他看到未来有这一天有关……现在是四月,还有四个月,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去一趟颍川旧宅,师父一定留了什么在那里。我之前执意修行,离开旧宅有三年了,旧宅被师父降了禁制,不易找到……总之,我们要找到船,及时出发!”
“有这么严重么?”他怎么越说越离谱的样子。
“有。”两个男人竟然异口同声。
我心中有极度不好的预感,难道阿娥说十八岁要告诉我的事,就是这件事?他们一个是我的命定之人,一个是玉魑的弟子,早都过了十八岁,早被告知了?那现在…..我到俗世两个月,滟城已经过了两年……丹姝也已经十八!而丹姝一直叛逆恶世,罔顾生灵,她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刚才来杀我的人,一定是丹姝派来的,她是想把我困在中秋之前,自己好毁天灭地?
都怪我!小时候没把她的心医好!为什么她就是不满意身边的一切?!我自责地蹲下来,猛烈地敲打着额头。
伯颜与柳世在边上看着我,不知该如何安慰我。
柳世说,“你现在知道滟城是好的了?那里毕竟是你的故乡,为时也不晚,别再犯贱,想办法补救吧!”
伯颜斜睥了他一眼,将我扶起,湛蓝的一双眼睛似无边无垠的苍穹,深邃而无言。我这一刻,忽然觉得,他认得我,他好像也是懂我的。
“那边,那边,快点!”温柔的女声自柳世身后响起,秦乐婉穿了剑粉色纱衣,指着岸边催促船工快些划。
四个船工,共同发力。很快就到了岸边。是一只大船。
“柳大哥!妹妹,我就知道你们一定活着!”
看到她我忽然起了精神,站起来冲她招手灿笑,“秦大姑娘,你说可能会雪崩,还真给你说中了。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看我是不是福泽将至?!”
“这……妹妹面泛红光,吉祥高照,遇上天难都能大难不死,看来桃花将至。”说着,有意无意地望了望我身边的伯颜。
伯颜则继续一副冰山脸。
柳世盯着船,满意地说,“乐婉,多亏你来!”
许是柳世没有对她这样高兴过,她五官笑成了一朵大花,“我本来准备去颍川等你们,但是到了半路实在放心不下,海川上游风高浪急,天堑又多,万一遇不着船怎么办,我就又回来了。”
柳世咧嘴露出个洁白的狐狸笑容,过去拉着秦乐婉的手,“乐婉,我们上船吧。”秦乐婉愣了愣,忽然喜不自禁,娇羞道,“嗯。”
我与伯颜跟在后面上船,心里忍不住对柳世那异常灿烂的笑容腹诽。
伯颜好像能听到似的,对我说,“你可以先一步让那只狐狸成为你的人。”
我诧异地回过脸看着这个所谓的命定之人,后者脸上没有一丝波痕,“你有办法?”
他沉默不语。
“你能帮我得到他?”
“其实也不难,世人无非在意就是名利声色。虽然你这张脸我看不惯,但是还算差强人意,名利就免了,你应该动作干脆些,男人一但知道情事的滋味,对你的想法也就不一样了。”
丹姝要是听到有人说她成天悉心描绘的美貌不过差强人意,肯定又要发疯了。我不禁吐吐舌头,“什么想法?怎么不一样?”我那次se诱差点成功了!
“要么爱上你,要么爱上别人了。如果那个女人比你床技好的话。”他不动声色地说。
我以为自己已经够大胆,结果还是忽略了男人和女人的区别。瞧他将床技一词说得这样坦然,那他是比较过很多了?伯颜昭月冰着一张冻死人的脸,往那一躺周遭空气骤然会凝住,这样的男人虽然长得很极品,但是哪个女人敢靠上去……他这样说了,我摇了摇头,晃掉脑中伯颜昭月压着女人,或者女人压着伯颜的样子,心中泛起阵阵不舒服……
“你说了等于没说!”床技要怎么练?我上次已经施展出浑身解数了!想起那次就丢脸,我堂堂一城之主,看上个男人靠自己还得不到,我耷拉着脑袋,想起秦乐婉说过,她要是gou引柳世,必定一击即中。“你到底有没有好主意?”
“有,跟我上床练功。”
不知不觉,我居然把心思都告诉他了,还差点中了他的计!我竟然忘了这是个野心天下的主,心思深沉着呢。
我伸手给了他大力的一巴掌,“滚!”
他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来,可以看到他的舌头在口腔里抵在了巴掌微红处,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别开脸,只见秦乐婉几乎整个人贴到了柳世的身上,已经坐在了偌大的船舱中。见我看过去,秦乐婉挥手叫我们快点进去。
刚才那一巴掌声音不小,柳世应该听到了吧?他会怎么想呢?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柳世正与秦乐婉在商量结婚的事情!
是的,柳世答应要娶她的!
我端起桌上秦乐婉准备给柳世的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伯颜昭月伸手夺过酒杯,放到鼻尖闻了一下,“从不喝酒的人,可能一沾就醉。”
我眼前果然迷蒙起来,伯颜昭月的脸与柳世的重叠,不过那鲜明的指印却是不一样的。我把手放在他脸侧,轻声说“对不起”。
“知道就好,”伯颜仿佛雕刻的冷艷面上闪过怒意,“敢在我脸上这样做的,你还是第一个。再有下次,我不管你是谁,必定双倍招呼!”
“柳世呢?”我抱着发热的脑袋问他,
“走了,去船舱的另一头了。”
“和秦乐婉?”
“是吧。”
想到秦乐婉也许正和柳世在00,我的眼眶就有些发热。我站起来跌跌撞撞往这只大船的另一头走去,没几步就看到了柳世。
柳世丰神如玉,小小的年纪正站在山顶朝我望。我坐在松树上,一转头就看到了他。隔得远,那个清瘦的少年似乎前尘早已结缘。我招云御驾,顷刻就飞到了他的面前。他身边的玉魑早已不知去了哪里,留他一人目瞪口呆地与我对峙。
“你的头发也是黑色的,你不是滟城的人吗?”我任由自己披散的长发随风吹打他俊俏秀美的脸。
他的瞳孔里,我长发飞散,只有一颗头越来越大靠近他的双眼。
他“啊!”的一声尖叫起来,惊得滪山顶上几只稀有的飞禽扑棱棱、扑簌簌。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隐身诀没念好,身体隐了,头还在飞。
我现出整个身体,红着脸去亲了亲他的头发,“你的跟我的一样。”我用手背抚触了一下他的脸,“我的手是热的,我是人!”
“丹姝有左慕,我都没有一起玩的人,你以后跟我一起玩吧!”
“我可不可以喜欢你?”////
我一把抱住柳世,埋首在他怀里,深深吸了下他清新的味道,就算他长大了,就算表里不一又怎样,很小的时候,我就决定喜欢他了。我做的决定,还没有更改过的。一言九鼎,驷马难追。“我可不可以喜欢你?”我仰面冲他笑起来。
他温柔地笑了,双手捧着我的脸,“别逼我说难听的话,不可以。”
我恍然地踮起脚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再次问道,“那你可不可以喜欢我?”
他噗嗤笑起来,“你真是个傻丫头。我已经有老婆了!”
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你们要生宝宝了嘛?”
他疑惑道,“没有。”
“那我可以给你生一个!来来来,你把头放在这里,”我掀起衣服,露出白皙的肚皮,“就是这里,你亲一下,亲一下,宝宝就会有啦!”
“哈哈哈哈哈哈……”
是谁在笑?
怎么还不亲?我拉下他的头,凑过去在他嘴上亲了一下,“开始吧。”
柳世身体一颤,捂住了自己的唇。
有一股力道将我拉开,强行将我往后拖,我拼命拽住柳世的衣裳,力道大得把柳世又拽到了跟前。我咧嘴笑起来。
柳世有些不高兴了,他说,“你别无聊!贱货!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好难听!捂耳朵!”我双手紧紧捂住耳朵,见他不再说了,松开手,又去拽他。
柳世扬起手,一把掌甩在了我的脸上,我忽然间清醒过来,只见伯颜昭月与秦乐婉站在柳世的身后。柳世一只手不自然地悬在半空……
我被柳世打了?
我刚才……我求助的目光看向伯颜,伯颜骇人的冷着脸走过来将我轻松拦腰夹在腋下,一言不发地往与柳世相反的方向走。
柳世不知道想着什么,眼神虚空地望着我离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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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忪地看着对面伯颜昭月,一只手端起酒杯又饮了一杯,一只手慢慢搭在自己发烫的脸上。
“尊上,先前我不知道你喝了酒会这样,不然早帮你的酒气逼出来了。”伯颜板着的脸哪里有一丝歉意。
“我不管。”鼻子开始发酸,一阵委屈涌上心头,我扁着嘴说,“我就要柳世。其他什么我都不要。我就要他。我要见他,我现在就要去找他,阿娥,我一个小朋友都没有……”
挣扎着朝门口走去,却因为身上无力挣不过伯颜,重重跌倒在了地上。
伯颜又过来扶我,我拨开他的手往前爬了两步。
他指着水面说,“你再往前,就要落水了。”
那一摔我已经彻底清醒,我颓然地坐在地上。“伯颜,你说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伯颜望着我,纠正道,“昭月。”
不明白他这个时候干嘛纠结这个,我模糊着泪水重复,“伯颜,你说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我现在根本没做坏事啊?!”
说话越来越哽咽,把头埋在了手臂中,我一抽一抽哭道,“我那么喜欢他,他为什么不要我……”
伯颜忽然蹲下身子,一下子抓住了我的双肩,大声斥道,“他不喜欢你,你就把他忘了,这都做不到吗?!跟我去新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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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不能想象,我昨天喝了点酒大白天耍酒疯是什么样子!不过从伯颜的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是残存的记忆告诉我,我真是够贱的!
秦乐婉以胜利者的姿态聘婷走来,将一些饭菜放在我们桌上,“当众告白被拒绝了,我身为女人都替你感到丢脸!”
“闭嘴!”伯颜昭月原本翘着修长的腿坐着,此刻缓缓放下,冷冷呵斥一声。秦乐婉被冷不丁吓得抖了一下,面色苍白的出去了。
“谢谢。”其实伯颜也没那么讨厌。每个人有自己想要得到的,伯颜想要得到的,不就是九重阴阳诀。越是练到八重了,越想能够突破,也是无可厚非的。
我想着柳世一直以来对我的态度,肠子都打了结。
“如果我告诉他,我就是丹若阳,他会不会对我不一样呢?”
“你不就是丹若阳?”他说,“换而言之,如果喜欢你,不管你的外貌几经变幻,是美是丑,是黑是白,缘分到了总是不由自主。”
这种好似深情的话,从这样冷酷的人嘴里说出来,真是不协调。
“但是我不甘心。那个女人一个苦肉计就骗他娶她,我这样的真心对他,他不会感觉不到。”
“也许他感觉到了,不如你单独约他谈谈吧。”伯颜居然难得地好心劝说。
“扣扣”,敲梆的声音响起来,“二位客观,下个渡口是永州,请你们上岸改成陆路吧。”船工好心提醒,递给我一封信。
我拆开看了看,扔进了河里。
岳芙儿应该是早就跟秦乐婉接头了吧。约我上岸见面,不知道什么意思。
高远的天穹下,斜阳夕影,一座青翠山峰矗立在沿岸,水上遥望去,异常雄伟,气势磅礴。山峰下的平原辽阔,据说是永州到了。
从永州河边上岸,顿时被喧嚣的人烟湮没。
我们一行四人往穿过永州街亭,准备在永州城夜宿。找了一家客栈,客房有限,不可避免地要与秦乐婉同房。
各自回房梳洗。秦乐婉对着铜镜摆弄了一番,走到床边抱了一床被子对我说,“我睡床上,你睡地上。”
我直接往床上一躺,看也不看抱着被子的她。
她在那边自个儿生气道,“大难不死,但见你生龙活虎,你的武功这样高,怎么还抢我一个弱女子的被子?”
我捂着肚子说,“我来癸水了,不能睡地上。”
秦乐婉直接气得摔门而去。不知又是怎样一番撒娇作势了。我头枕着胳膊,觉得终于清静些。不知道柳世和伯颜在干什么。丹姝,是不是也到人世来了?上次去滟城,那个左慕为什么没死而且功力精进了?
正想着,门被叩响了,我索性闭上眼睛装睡。
响声忽然就止住了,细微的戳破窗纸的声音之后,一阵异香渐渐充满了房间。我冥想调息封住自己的几处穴位。
很快有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那脚步地气甚重,力道却轻,是个武功平平的小丫头。
有袋子罩在我的身上,我被扛到了一个瘦弱精干的肩膀上。地气重,轻功却不错,她一路带着我飞跃,我感觉似乎出了永州城。这可不好,再回来找他们势必麻烦许多。还好,她忽然收住脚步,将我放了下来,旁边有硬硬的东西硌着我了,她将袋子拿掉,拍了拍我的脸,发现我仍然未醒,满意地咯咯一笑。“我约你来见,你扔掉我的信,现在还不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都进来吧!”
随着她一声娇喝,约莫有十来个脚步粗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们粗俗地调笑着。“果然是个极品小美人。”
“你看那脸,真是媚啊!”
“这水蛇腰,比永州最红的花魁还要细!老子先摸一把!”真是呕心!
“你看这唇真好像点过绛唇,比我家那娘们不知好上多少倍!”说着,摸了一把我的脸,又摸了摸我的嘴唇。该死!回去一定要好好洗洗!真该将这些人扔到滟城的碎石台上!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声音粗噶**地说。
“够了!”那娇喝再次响起,扔了什么在地上,“这里是五百两银票,你们十个人分,快一点,要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些人一个个兴奋起来,争先恐后说,“保证叫她欲仙欲死!”
我豁地睁开眼,原来是个小破庙,我被放的抵在了一只脏兮兮的佛像脚边。我一一审视眼前的十余人,除了为首那个瘦小的绿萝裳的姑娘,全部都是脏兮兮的像乞丐一样的男人!
“快,快将她的手脚绑住!”她一声令下,那些男人迅速七手八脚地伸过来,想要将我按住!我催动战诀,红光闪现,杀意起伏在整个破庙间!
“岳芙儿,你真是活够了!”
男人们感觉到氛围骇人,纷纷尖叫着要往庙外逃。我拂袖轻笑,一声闷重的吱呀门声沉沉关上,“不想死,就来求我啊!”
岳芙儿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行事居然这样狠!在滟城,她的父母必须处以极刑!而她,也永世不得离开阎罗狱!
这些男人,罪不至死,却要没收生为男人的先天条件!
“上啊!我出一千两!”
愚蠢至极,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我合掌为拾,翻掌做观音手势,最前一个壮男被冲击直撞木门,高叫一声,口吐鲜血滑落在地,昏死过去。
“什么邪功?!”
那些人愣在当场,不敢上前!岳芙儿气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若是出去了,世哥哥还不得恨死我!”
柳世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一个两个这么看得起我?
我娇媚一笑,“你看你那全身无肉的样子,你的世哥哥就是不喜欢我,也绝不会看上你的!”
“胡说!胡说!!”岳芙儿抽出腰间软鞭,凌厉地朝我甩过来,“都是你这个妖精,遇见你以后男人们都不看我了!世哥哥还不准我跟着他!都是因为你!我要划花你这张贱人的脸!”
我劈手夺过她的软鞭,笑着将它抛掷空中,伸出手虚空一抓,紫气浮至,便将它碎成齑粉。“你越说,我越高兴!”
岳芙儿气得剁了剁脚,起手式赤拳空掌向我袭来。
我抬手给了她一耳光,在她还来不及回神的时候,接连再甩了她两个巴掌!“小丫头,你的嘴巴真脏,欠抽!”
她捂着红肿的嘴巴,眼中含了眼泪道,“有本事打死我啊!”说完,不依不饶地又要缠着我。不想再与她纠缠下去,连日没睡什么好觉,我早已困意连连。
人世间的事情,我本不该插手。随意处置一个人的生死,也不是我们滟城人的信条。
我掩着口鼻打了个哈气,眼里笑出些水花,“我就是打死你,你的世哥哥也不会心疼。愣得无趣。你过来……”我冲她招招手,她捂着流血的唇角疼得直流眼水,眼神却还狠毒地盯着我。
“你不过来?好,我过去!”我两步移至她面前,对她说,“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你真是太嫩了。你如何知道我的消息,秦乐婉告诉你的吧,我们两败俱伤,得意的是谁……愚蠢!”我五指合力并拢,不加任何灵气,猛地抽了她结实的一嘴巴子!
“你。。。!”她脚下摇晃了几步,晕倒在佛像脚边。
我不屑地看了看她,抬头凌厉地逐一扫视那些瑟瑟发抖的男人。
那些男人连滚带爬跪在我脚下,一个劲地磕头,“神女饶命!神女饶命!”
“刚才谁摸我的?”我压低声音,释放出阴冥之气。
“是他!”
“还有他!”
那两个被指的人抽出手噼里啪啦地掌起自己的脸子来。“不够,”我嫌恶地看着这污浊的呕人,冷声道,“剁手!”
两个男人抖抖索索地找来钝刀,闭着眼忍痛剁掉对方的一只手。我扔下一瓶止血伤药,不想看到血迹留到到处都是。最后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岳芙儿,震开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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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乐婉身量纤细,头戴薄纱,举步轻快,于黑夜中隐匿如鬼魅。不一会儿到了永州后山破庙。
怎么里面那么安静?
她伏在门边,见里面众多男人或跌坐或失神,或哀嚎地乱糟糟的样子。
她推开门,老门吱呀,把里面众人吓得惊颤起来。男人们如同惊弓之鸟,不少竟然瑟瑟发抖起来!
“那个眼角描凤的女人呢?”她在面纱后面发问。
男人们被女人吓怕了,抖索着回道,“走了。。。。”
“走了?还有一个小丫头呢?!”岳芙儿不会那么没用,已经死了吧?
“在…”众人指着阴暗处的佛像脚边,秦乐婉上前看了看,岳芙儿俏脸红肿得老高,只是晕死过去,没有什么大碍。只在胸襟处被掌掴的鲜血染开了一朵花。她脑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她自怀中掏出一个布纸包,抖开,将里面的粉末捏着鼻子撒在空中。她震袖挥了挥,在黑纱后面露出一个狡黠笑容,“你们尽情享用吧!”
说完,她快步往庙外走去,一会儿变隐入沉沉夜色中。
实际上她只是躲在一颗粗壮的大树下,等到看着衣衫不整的男人们慌乱地往山下陆续跑开,她才重又出来。
她脚下轻快,很快到了庙里。里面的景象惨烈而呕心,岳芙儿呆呆傻傻地坐在那里,衣不蔽体,浑身都是刺鼻的白浊液体,像秦乐婉小时候剪碎的破布娃娃。她忍住心下呕意,硬是挤出些眼泪,做个心疼不已的样子,“妹妹!妹妹!你醒醒!!!”
岳芙儿愣愣地看到了她,好一会眼神才聚到一起。
秦乐婉脱掉外罩纱衣将她包裹住,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我的好妹妹,你这是,这是怎么了……我来迟了,来迟了!!!都是那个贱人!一定是那个贱人!”她又是心疼又是忿恨!
岳芙儿声音沙哑,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她不停地说着这句话,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那是多大的恨意啊!说到最后长吼一声,那声音凄厉地回荡在整个破庙上空,“我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世哥哥!让我死!”
说着,直往庙柱撞过去。
秦乐婉心疼地抱住她,“我的好妹妹,你死了,不就白死了么?”
岳芙儿被她一语提醒,回过神紧紧地抱住她,真把她当做了亲姐姐,“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要怎么活啊?!”
“报仇!”
“怎么报!我根本打不过她,那是个妖女,真正的妖女啊!她会邪术!”
“那更要铲除她了!告诉柳大哥,柳大哥武功高强,一定能除掉她!就是除不掉,也千万不能让柳大哥着了她的媚术啊!你都不知道……”她把妖女耍酒疯故意大胆gou引柳世的事情说了一遍,岳芙儿听得咬牙切齿,连骂贱货!
“好!我已经这样了,绝不能让她好过!”岳芙儿抬头望着破旧的庙顶,心内恨意似潮水涌动,她指天发誓说。
*****
天蒙蒙亮,秦乐婉一夜未归,不知是不是新找了一家客栈。我懒懒地舒了个腰身,坐起来有些发怔。伯颜让我同他去新都,他是真要完成一统天下了。不知道琅采盛现在在徽州怎么样了。到如今,我才发现,他也许是相处起来最不费力的人了。
门被叩响,小二送来洗漱用具,刚刚擦洗完毕,只见柳世一大早直直地杵在门口。
“柳大师,请我吃早饭?”我语气生硬地看着他。不由得想起那次在琅记包子铺初见他,他的故作陌生。
他那温雅端方的笑容如今怎么看都是狐狸似的笑容没了,盯着我的脸颊愣愣地看着。
我被他盯着怪异。伸手准备合起门扉,“没事请回吧。”
他忽然伸臂过来,没想到他人高手长,一双手就搭在了我的肩上。我险些吓得弹跳起来。柳世的眼睛透着幽深的墨色,看得我一颗心狂跳。他有时戏谑有时故作优雅的模样没了,声音低低地让人心软,“昨天打了你……你的脸,还疼么?”
我提住一口气,忍住没出声,只直直地看着他。
“回答我。”他认真地看着我,喉结轻轻动了一下。
“你说疼不疼?”我想了想说。
他怔了怔,将身体挤进门里面,放在我肩上的手缓缓执起我的手放到他的胸膛上,“昨日是我错了。我千万不该,不该打你的。我不知道你一碰酒就醉…也不知道你喝醉了会那样…”
“要不这样,我给你打回来。”他的声音忽然大起来,曜石般的眼眸似要把我的一举一动都看清楚。
他这样的平静而礼貌,确实是来给我道歉的。可是难道被打了以后,都是随便哄一哄就算了的嘛?滟城的规矩从来不是如此。
我抽出放在他胸上的手,一巴掌甩到他脸上——啪!没打着他的脸,手却被他拦下了。他垂首在我手上咬了一下,我闷哼一声,他却又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一副兴奋的样子。“你还生我的气么?”
这算怎么回事?
你是怎么知道我不生气了的?
“你看都笑了,那就是不生我的气了。”
“谁说我笑了?”有么,我垂下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该死,是我反常了还是他反常了。
“伯颜兄,你看,她不生气了,已经笑了。”柳世转过脸与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伯颜笑说,“我以前没发现,原来女人喝醉酒倒变得可爱起来了。我赌赢了,早饭你请吧。”
混蛋?!
我气急,结结实实一巴掌凝了些灵气扇到他脸上,“你这个蠢货!”
他被劈头打得懵掉,脸色顿时煞白得可以。
伯颜冷嗤道,“这次是很生气很生气,如果你没办法哄得她开心,我就将你的秘密广而告之。”
“别,别!高抬贵手!”柳世急急地说,转脸就要跟我求原谅。
我气得走到伯颜昭月面前,恨恨地捏着他的微微有着美人沟的下巴,“你刚才都看到了?”
伯颜点点头,任由我的手指掐着他。
我将他往下一拉,狠狠地在他脚上踩了一脚,“下次不要拿我做赌注!”
该死的狐狸和大尾巴狼!把本尊当做什么了?
我砰的一声关上门!
“出来吃早饭去,乐婉呢?”柳世在外面敲门。我几乎可以看到他那种自以为完美的笑脸。
“不在!不吃!滚!”
“伯颜兄,我们不打不相识,昨晚切磋之后,真是舒坦!你说她会气到什么时候?”
“要不打个赌?”伯颜昭月一派悠闲漠然的声音说。
“滚!滚!滚!”
我一连三个滚,真是气都气饱了!吃个屁早饭!心里骂完,我不禁想到琅采盛,最初到人世的那些日子,与老贾、小漆相依相伴的苦日子居然变成了美丽的回忆。
一把淡漠的不带什么感情的声音在窗台响起,“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伯颜昭月长腿单支着,腰间别着凤鸣九天,贵气十足地沐浴在晨光熹微里。
“要你管!”那次跟他一起吃早餐,吃的我吐得不行!
“我偏要管,”他一脚跳下窗子,几步走到我桌边,将包着热包子的纸包打开,拿起桌上茶壶替我倒了杯热水,还动手扇了扇凉,“晾一会,不想出去就不出去,我也不喜欢那只狐狸。不过,你的身体很重要,我还要找你练阴阳诀。”
他跨着长腿在我对面坐下,湛蓝的眸子望着我,“你答应过的。”
我好后悔,怎么当时就答应了!
他在我身上下的追踪技,去哪里也逃不开了,怎么办??
砰!
包子还没到嘴,门被暴力破坏。
秦乐婉挽着满脸伤� �的岳芙儿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