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线条被世事侵蚀,过早地明白了弹指间生死斗转的滋味,又怎能参不破聚散离合的变幻无常。
可那些曾经的欢声笑语、患难与共,岁月的黄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掩埋得毫无痕迹。
无意中在他的记忆里偷了些时光,我这辈子也许都难以偿还。
我从自己做的随身布囊里掏出无色的丸子递给他,“万事万物都在变,不变的东西才愈加珍贵。我们也许不会再见面。”说完这句,只见景采盛的眼里已是隐忍了泪水。我拉起他的手,带他绕至船尾,轻声嘱咐他,“这颗丸子看似最普通,却是有上百年没有变过形态了。我今日送给你,是希望有朝一日,它能救你一命。”
我忽略他眼中湿气,将唇凑在他耳畔,轻声说与它此物的用法。
他听得认真,时而诧异地瞪大眼睛。
说完,他双手握住我的肩膀将我推离,黑白分明的眼眸将我上下左右仔细瞧了个遍,继而摇摇头,有些不确定地问我,“丹姐,我现在看到的,是你本来的模样么?”
我一边指着水岸,一边微笑着说,“自然不是的。你得上岸了。”
他现在的表情简直可以称为惊异了。“丹姐,我…能见见你的真实样子么?”
我哈哈笑出声,余光只见柳世似乎正远远往这边看。
“不能,你现在还没有资格,”我直言拒绝,往船头方向走,“若是将来有缘,你自会见到最真实的我。”
他跟在我身后,别离的伤感已被一抹好奇神色取代。
“不要好奇,也许…我本来是个其貌不扬的女人。”
他大步追上我,与我并肩而行,“可我怎么觉得丹姐你一定倾国倾城呢。”
“油嘴滑舌!”见他语调轻松,我心情也跟着愉悦非常。“我送你上岸。”
桨橹收势,船只搁浅。
景采盛先我几步上岸,我紧随其后站在一株叶茂垂柳之下。
不远处传来清远的歌声“徽州湖边送客去,何日慕得君再来。劝君听我歌一曲,莫愁前路无知己。徽州湖边送客去…”那歌声反反复复,听得离人起愁思。
景采盛垂首而立,压低了声音说,“你说的资格,是怎样的?”
船上,柳世轻扶着秦乐婉站起身看着我们的方向。
喜欢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都像我这样的心情:前一刻看他觉得如此耀眼,下一刻看他身边有了另一个她再看他,真正气闷非常。如果他是我的,你不禁这样想。
如果他是我的,我可以立刻划船去沿川遨游。
如果他是我的,我们可以一起种花养草,举杯对酌,交颈而眠。
如果他是我的,我们可以一直依偎着,什么也不说,直到虚无的时间尽头...
如果他不能成为我的,我最后也许还得回去滟城,那时候能够见到我真容的,不会超过三人…
那是景采盛穷极一生也许到不了的一座城。
更不要说什么资格了。
不想做更无谓的谈话,我缓缓往船上走,只当没听到他的话,叮嘱他道,“打不赢就跑,输了就等,总会有机会的,不要鸡蛋碰石头。”
他当然知道我说的是伯颜昭月,郑重地点头,一只想抓住我衣袖的手却停在了虚空中。
转身,将身后的哀婉送别曲、依依惜别情全都抛在岸上。我朝着柳世走去。
他着了一件月牙白袍子,整个人站在船头盈盈蒙了一层银芒,朦朦胧胧似乎高大许多。他的长发飘飞,飘渺在银芒里闪闪烁烁,不知怎的就刺进了我的眼里心里。不敢去看他身边的那一抹粉红…
耳后传来有些熟悉的深情沉语,“等我再次见到你,我想要你永远陪着我。等我长大。”
我站在船上送目缓缓川流,看岸上几重人海起伏,哪里还有半分景采盛的影子。
只有那愈来愈悠远的歌声呜咽传来:徽州湖边送客去,何日慕得君再来。劝君听我歌一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