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懂程牧行的潜台词,意为想要搭这班顺风车,让居沅免费帮忙布置,看样子是不可能了。他无可奈何的腹诽声:“这厮还真是掉钱眼了。”
眉心皱了皱,墨毅扬咬牙切齿的勾着唇角,拨了拨袖扣:“诺,干站着多没劲,今天我约了成卓雅彦打球。输了的要躺下给对方当球打,要不就扔到湖里喂鱼。当然考虑到你的水性,扔河里喂鱼这一样,对你就免了。”
程牧行抬头,睨了睨眼前的墨毅扬,微眯着眼:“又是你们哥几个?”
他叹了口气后,无可奈何的摊手,指尖上的婚戒光泽莹润:“打从开裆裤时就腻在一起,没劲,还不如玩室内高尔夫。”
说完后,不耐烦的垂了垂眼睑,眯起眼睛,慢悠悠的看着韩栖汶手中的小小婴儿,眉眼间竟是有些恋恋不舍和些微的怔忪。
移开视线时,怀抱中的粉雕玉琢正在睡梦中满意的咂嘴。
抬眼时,程牧行却是紧紧揽着她肩,朝着身后利落的挥了挥手,连着声线都带着不自知的慵懒:“沅沅,我们先回家。”
他本就身高腿长,步子迈得又大,沈居沅需要小跑才能紧跟上他的步伐,她忍不住微微侧了侧颈,看着满脸写满不甘心的墨毅扬,和摇着奶瓶,唇角带笑作壁上观的韩栖汶,小声说了句:“我们就这么走了?”
这么个名利场的聚会,她深知还有多少酒杯未碰,场面上的话未说,就这么走了,多少带些负气和失礼。
她指尖刮蹭着他的脸,声音轻的近乎耳语:“真这么走了?不到个别?”
程牧行依旧紧抿着唇,只眉心皱了皱,连带着话语都透着慵懒和不耐:“理他们呢,我贺礼送到,面子给足,沅沅,难道你还没有尽兴?”
他低头看了眼表,微微的垂下眼:“那要不我们先出去兜个风?可我们出来这么久了,mia早就该饿了。”
原来早早的告辞是因为那只对他忠诚热爱友好的猫,可一想到它对她不友好的态度,沈居沅轻轻甩开手指:“要喂你自己回去喂,我难道有时间好好出来晃晃。”
察觉到她不合作的态度,程牧行的抬起头来,唇角边的笑意讥讽又清浅:“亲爱的,难道我会告诉你和他们玩golf的胜算为o?而且扔到水里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吗?”
她顿住脚,上线打量着程牧行,视线有些游离,见惯了他自信满满运筹帷幄的模样,如今的自爆其短多少另她有些不适应。
原来结婚三年来,每年夏天会在泳池里游几个来回的程牧行,竟然有些畏水。她懂得,会游泳是一回事,畏水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蓦然间呼出一口气来,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连着语速都变得轻且缓:“沅沅,我记得这点你是知道的。”
沈居沅旋即好一阵搜肠刮肚,旋即摇摇头迷惑的看着他:“没有,我确定没有。”
看着她的表情,程牧行轻轻的笑了笑,安静的,甚至是沉默的看着她,一双墨曜石般的眼,像是要直直的窜入她的记忆中,挖掘出些前尘隔海。
她知道自己的表情比空白的A4纸还要空白,且看不出这个话题有多少值得探讨的地方,索性垂着眼,脚步不停。
程牧行吊儿郎当的跟在她身后,两手插在裤兜里,只朝着前面疾走兀自黑发黑面的那位响亮亮的吹了个口哨。
只这一声,前方娇小的身影果真停住了,可却不是因为他,顷刻间,程牧行两颊的笑意不见,眉头皱了皱,阳光下浅色的眼微眯着,直直的对上来人的视线。
微雨初晴,草地湿滑。她脚步不停,临到接近停车场转弯时,猛一抬头,霎那间便僵在那里,束手束脚,简直是仓促的令人始料不及。
最令她讨厌的事情终于发生,偏偏狭路相逢遇故人,她连挖地逃遁的时间都没有……
沈居沅深吸口气,下意识的攥紧绒毛衣料,终究是硬着头皮打了招呼:“王叔叔好。”
因着这句,几步之外西服领带黑压压人群里为首的中年男子惊骇的抬起头来,微眯着眼,嘴角不自觉的抽搐着,轻喃出她的名字:“居居沅?”
都说流光易抛,这些年她一直待在N城,他在G市,唤她名字时,生疏却又矛盾的熟稔,她笑的极不自然,过了半晌才点点头:“是我。”
他脚步顿住,表情较她而言,竟更不自然,意味不明的的如同是一面皲裂的面具。视线滑到她右侧时,微敛了眼角,脚下的步伐竟是比她还局促慌乱。身后一堆黑压压的人群皆蹭着她的肩而过。
沈唯正一生自命清高,方才所见的王前到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也是当初沈氏的第二大股东,对自己也是从小关照,可她向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当初在美国时,他雪中送炭的800万,被她一夕之间挥霍一空,等她时过境迁来看,这虽不是沈氏最终吞并的罪魁祸首,可也倒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身侧人睨着她一脸的失魂落魄,懒洋洋的钩住她冰冷的指尖,用力握了握。程牧行侧着肩望着不远处高尔夫球场,微撇着唇,眉眼间写满不满意,啧啧几声:“沅沅,你瞧瞧那些人的站姿,真是差劲极了。”
她无从考究程牧行的球技是否果真如他所言般糟糕,可有一点,沈居沅清楚,他向来是做什么事都姿态好看是第一要素,就如同他们在人前一样,无论相处如何的别扭虚无,人前照旧顶着如花美眷的头衔。
沈居沅用力眨眨酸涩的眼眶,这位故人,父亲在世时,她小时候曾骑在他肩膀上够着庭前院子里的枇杷。如今往事历历在目,她用力剥离程牧行的指尖,从齿缝里轻哼出几个字:“kent,你怎么不打招呼?”
身侧人扬扬眉,视线终于从草坪间游移,仿佛听不见般她的埋怨般,程牧行转过身来,重新将她扯进怀抱:“亲爱的,难道你今天才知道我是个唯利是图的势利眼?他不在我的customerlist列表里,再说,我难得空闲,应付你和mia就够烦的了,哪有时间理别人?”
她冷着一张脸凉凉的看着他,程牧行削薄的唇讥诮却上扬,墨色的眼扫向一行人的身影,片刻后将视线弹开。
这句话倒提醒她了,沈居沅闷闷的点点头,都说隔行如隔山,可王前离开沈氏后倒选择了罗氏化工的金碧制漆,这多少令她吃惊。
可人往高处走,特别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即使他选择了罗佩琼的金碧制漆,可她照样为他高兴。作为新晋金碧制漆的市场总监,王前面对的烂摊子不亚于当初濒临破产的沈氏,这么想着,眼前罗佩琼的面容一掠而过,她搓了搓指尖,竟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目前全国上下金碧制漆的甲醛事件越演越烈,难以平息,她倒不知程牧行起到了多大的催化剂作用。
眼中的她茫然静默的仿若懵懂婴儿,程牧行捻起她肩头的发,薄唇贴了贴她的耳垂,轻叹出声,似是怜惜,又似是低喟:“沅沅,全天下的人在你眼里都是好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