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管家，我记得这米，前几日交上来的账里，写的是当季金玉稻。但是这米缸的这些，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当季五春米，没有错吧？”

钱管家走上前来，拿起一把米，细细辨认。

“王妃晓得的辨认米？”一旁的下人笑道，有些不以为意。这些达官贵人们，连五谷都分不清，还能晓得米的种类？

“金玉稻颗粒圆润饱满，呈微微半透明状，有十分明显的米香；五春米米粒较长，两头较尖，多为白色，米香虽然也十分明显，但是总有些青草气在其中。”殷轻羽淡淡地说道，四周顿时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一句话。

此时钱管家面色便凝重起来，他对下人们沉声道：“负责采买大米的是谁？”

一个年轻人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是，是我。”

殷轻羽定睛一看，这个年轻人叫做毛羽，算是王府里的家生子，老子毛老六就是王府以前的门房，算是个体面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被王妃的眼光上下一打量，毛羽心内一寒，双腿就忍不住一软，跪倒在地。

“王妃，我去米铺的时候，店老板就是跟我说这是金玉稻啊。”

“金玉稻一两银子一石，五春米六钱银子一石，这中间差得多少，你可明白？”殷轻羽正色道。

“王妃明鉴，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五春米啊。”毛羽吓得面如土色，叩头如捣蒜。

“你去的是哪家米铺？谁让你去的？”殷轻羽追问道。

“是长盛米铺，刘五嫂告诉我的。”毛羽老老实实地回答。

一旁的刘五嫂立刻就跪下了，嘴里还大呼道：“王妃明察啊，长盛米铺本来就是我们常去的米铺，毛羽第一次采办大米，我见他不知道以前的规矩才告诉他的，哪里知道老板黑了心呐。”

刘五嫂直呼冤枉，听得殷轻羽十分心烦，一双锐眼直视刘五嫂。在她双眸的瞪视之下，刘五嫂喊冤枉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偃旗息鼓。

“长盛米铺的老板是钱管家的熟识，”殷轻羽冲着一边的钱管家点点头，“用熟悉的店铺并没有错。但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刘五嫂你的儿子也是在长盛米铺当伙计吧？”

眼睛不由得一跳，刘五嫂压抑住不安的心情连忙说道：“我儿子的确在那里，不过就是个打杂的。”

“毛羽，你那天去采买，接待你的伙计是个什么形貌？”殷轻羽盯着刘五嫂，随口问毛羽。

“瘦瘦小小的个子，还有点跛脚，满脸麻子。”毛羽老老实实地说。

刘五嫂的脸倏然变色，她的儿子就是跛脚麻子脸。毛羽见到刘五嫂的脸色都变了，心里立刻就回过味来，“原来那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殷轻羽伸手阻止了毛羽质问下去，转过头对刘五嫂平静的说：“刘五嫂，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此时的刘五嫂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按照以往的惯例，都是刘五嫂会和她儿子串通好，若是王府前来采办的人是个新手，就会把比较相似但是价格高低有别的米种混合起来故意卖给新手。

这一次，本来刘五嫂心存顾虑，告诉儿子赶紧收手，不要欺骗毛羽。但是她儿子胆大包天，认为新王妃不会知道米中的区别，所以仍然擅自做主坑了毛羽。

万万没想到，现在王妃开始兴师问罪了。刘五嫂额头上渗出了汗水，神情张皇。面对殷轻羽的质问，她无言以对，瞠目结舌了半天只得说道：“大概是伙计弄错了吧。”

这话一出来，无人会信服，但是刘五嫂别无选择。殷轻羽微微一笑，一张脸如同春花绽放，看在刘五嫂眼里，却如同猛虎即将噬人。

“钱管家，去向长盛米铺的老板通报一声，伙计欺上瞒下，按律该如何就如何。”殷轻羽转头对钱管家吩咐了一声，钱管家弯腰答应下来，喊过一个小厮，低声说了几句，小厮便跑了出去。

“按照王府的规矩，刘五嫂，你也不能再在厨房做下去了，收拾东西出府去吧，我会把你的身契还给你。”殷轻羽转头对刘五嫂说道，神情十分平静。

在场众人虽然料到殷轻羽这次是想要杀鸡儆猴，但是殷轻羽如此果断就要赶人出府，还是让手下人一惊。御王府向来事情较为清闲，在王府里当差也算是个好差事，体面还不劳累。这样被主人家赶了出去，刘五嫂是很难找到下一个如此宽厚的主人家了。

刘五嫂一愣，顿时哭天喊地地抹起泪来，“王妃啊，我在王府呆了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不能就这么把老人赶出去，好给新人腾位子啊……”

“蠢材！你在这里胡吣什么鬼话！”钱管家心里一惊，严厉出声打断刘五嫂的胡言乱语。府里这些日子有传王妃实行新规，就是想把王府里的老人赶出去，好安插自己的人手。这话私底下传传也就算了，如今被这个蠢妇当众毫无顾忌对说出，钱管家担心伤害了王爷夫妇的情分。

但是殷轻羽的脸色没有因为这段话有丝毫的变动，相反她不动声色地看着刘五嫂在地上撒泼，好整以暇地袖手旁观，嘴角甚至挂上了一丝兴味的笑容。刘五嫂闹着闹着，发现大家都默不作声的看着她，饶是她脸皮再厚，也受不了如此众目睽睽之下继续表演，于是干嚎了几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刘五嫂，我想你应该搞搞清楚，现在我是御王府的王妃，就算我要用我的新人替换了你们老人，也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你只有乖乖受着的份，而不是在这跟我撒泼打滚。”殷轻羽语调十分轻柔，说出的话却是十分毒辣，“你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心中最清楚。如果我有心要惩治你，我会把你送到京兆府去好好审一审，把你这些年在王府吃里扒外的行径暴露得一干二净。”

刘五嫂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这才意识到，这个王妃并不是她所想的那么简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