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王府。

皇帝从韵儿房间出来后，神色不是很好。楚天笑与林暮雪被皇帝要求陪他走走，可看样子不会是什么好事。

皇帝，她曾经笑唤爷爷的老人，真苍老了许多，被王公公和楚天笑一左一右搀扶着依然行动不是很利索，林暮雪走在最后，默默看着那一席明黄走近风烛残年，感慨异常。

这些日子，街头巷尾在议论林暮雪与韵儿的事情。原本楚天笑是有意隐瞒她离开的事实，但不知为何近日起了流言，说王妃当年大婚之夜与人私奔，还生了孩子……如今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皇帝在桃树下的石凳上坐下，不过短短一段距离他却已经力不从心，“王企，你先退下。”

王公公闻言立刻躬身行了礼，垂首退开。

皇帝看看楚天笑与林暮雪，先是一脸审视，依然有帝王的威严存在，却渐渐敛了气势，淡淡一笑，“都坐吧。”

于是，楚天笑拉着林暮雪在对面坐下，颇是拘束。

“雪丫头，这几年过得可好？”

林暮雪抬眸，有受宠若惊之感，可皇帝苍老疲惫的脸上是她熟悉的关心和蔼，日光下带着暖暖的问候让人没有距离感。可他毕竟是皇帝，她记得林家是为什么没落，她记得父亲曾经和皇帝私下可以不分君臣，她还可以唤他爷爷……可那又怎样，他一句话还不是让父亲身首异处？还不是让他们背上叛国的罪名为百姓唾骂，还不是一句话就改变了她的命运……

他是皇帝，高高在上的皇帝，林暮雪记得。

“禀皇上，一切都好。”

陌生而客气的态度不止楚天笑，连皇帝都有些讶意，连连笑道，“长大了，生分了。”

楚天笑抿唇，冷漠依旧，“君臣之礼还是不能省略。”

林暮雪被他紧紧拉着手，一副分外甜蜜的样子，可她并不觉得有多好，她甚至忽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楚天笑有朝一日也会做皇帝的，也会娶许多的嫔妃夫人……

这个念头闪过，让她立刻浑身充满寒意。

皇帝收敛了笑意，将目光落到远处荷塘里，幽幽道，“孩子叫什么，韵儿？”

“回父皇，是，楚韵。”

楚天笑凤目荡漾起层层涟漪，楚韵这个两字比他打胜仗还更令人兴奋。林暮雪侧目望着他眼里的笑意，刹那有些迷失。

皇帝点点头，眯起的眼里看不清是何情绪，“孩子已经三岁，却还没有入皇室宗谱，也不曾听你提起，更而且这三年她都不在你府里。”

果然，皇帝就是为这事而来，此刻也终于说到了重点。

林暮雪冷笑不语，她开始讨厌皇家的规矩，更讨厌这样的生活，讨厌这些会束缚人的规矩！

楚天笑蓦然起身，沉眸勾唇，“父皇也相信那些流言而不相信儿臣？”

皇帝抬眸，看着楚天笑的眉目总是很容易想起静贵妃，想起他这一生最大的牵挂，叹息道，“那你又如何能令天下人相信？”

“天下人关我何事？”

桀骜而冰凉的一句，骤然将园子里的温度降低。他的孤傲还是让林暮雪吃惊和感动，他的神色一如曾经永远落拓的高傲。

他一直是她生命中怎么也翻越不过的大山，曾经让她害怕，如今却仿佛能让她倚靠。

皇帝蹙眉，对于楚天笑这样的性子实在是又气又急，说道，“还是这个样子，总是这样让朕怎么放心将江山交给你？如果你不能证明她是你的孩子，将会是你一生的污点！”

楚天笑转身面对气急的皇帝，不屑道，“本王的事何时轮到别人置喙！”

“你……唉！”

他这个性子怎么一点都没有继承静贵妃的温顺？还是说，他自己都记不起静贵妃的倔强了？

也许，他的宠爱，他为静儿筑起的高高宫墙真的锁住了她的一切。

既然无法说服楚天笑，皇帝只好转身看着安静的林暮雪柔柔道，“丫头，他不肯你总该让朕放心吧？待会儿带孩子随王企进宫，做个滴血认亲，也好堵悠悠大众之口。”

他的话彻底让林暮雪发怵，她蹙眉手握成拳，待楚天笑发现想要制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她突然起身，用冰冷而无奈的目光盯着皇帝，一字一句道，“不必了，韵儿不稀罕做你们楚家的孩子，没有你们她会活得很好！”

“暮雪，你冷静点儿，我们什么都不做，一切有本王在！”楚天笑匆忙将林暮雪揽住，一边劝着一边安抚，疼惜的模样让皇帝忧心忡忡。

“乖，你什么都不用想，我会处理好的！”

林暮雪伏在他胸口，强忍着眼泪，咬牙道，“等她好了，让我们离开，我再也不会回来……让我们走！我们走！”

从前，她怕的是他，是他魔鬼般的爱情方式，如今她怕的却是以后的他，他现在对她如此宠爱，如此呵护，她会迷恋，会妥协，会认输……可他要做皇帝的，像面前这个无情的老人的一样，娶那么多的女人，也要分许多爱给许多的女人……

他不会永远只爱韵儿一个！不会的，韵儿不会幸福的！

然后，楚天笑听到这些话却顿时心冷如冰，眼神渐渐从怜悯到暗沉，紧紧抱着她沉声道，“不要走！我再不会让你和韵儿离开我身边……你要怎样都可以，只是一定不要离开……”

他的这些话，这个如此令他忌惮的话题让他差点失控，而皇帝的目光却慢慢亦冷了下来，甚至在离开时已经渡上了层层杀气！

王公公扶着他离开，感觉着愈来愈浓烈的可怕气息不禁拧眉，怎么回事？皇上许多年都没动杀气了？今日到底是什么事让他这样生气？

不自觉，回头看了眼还在树下相拥的翊王夫妇，一个温柔如水安抚着，一个眼泪如珠强忍着，画面怎么看怎么都是像是丈夫在安慰受了委屈撒娇的妻子……

难道……

一个灵光在脑海闪过，王公公复又瞅了眼哭泣中的林暮雪顿时敛了气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