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无尽的黑暗，就仿佛再也不会有白天一般，到处都是黑茫茫的，疲倦的让人只想沉睡在这黑暗之中不再醒来。

只是还未容我睡去，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让我蓦然张开双眼，“啊……”我忍不住大叫一声，那种疼痛感是如此清晰而强烈，比那背上的痛楚要更痛上几十倍。

“怎么样，到底怎么样了？”是宇文楚愤怒的声音，他在我耳畔大叫道，“云兮，你怎么样？你醒醒，醒醒……”

头好晕，我睁开的眼睛似乎什么都看不到，又紧紧闭上，似乎只要闭上就可以逃脱那无边无际的疼痛。

“太医，太医……你不是说她醒了就没什么大碍了吗？怎么回事，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迷迷糊糊的听着，我心想，原来宇文楚也有这么失控的时候，也会嗓门这么大。

一个诚惶诚恐的声音道，“启……启禀皇上，柳姑娘背上的刀伤偏了几寸，故而未伤到要害，只是皮肉之伤。只不过由于受到惊吓，还有刀伤的刺激，怕是要早产了。”

“那，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帮她接生！”宇文楚怒骂道。

那太医犹豫着，“启禀皇上，老臣是……是太医，这接生的事，还是应该请稳婆！”

“那还废话什么，还不快请稳婆，慢一步小心你的脑袋！”他大声的嚷嚷着。

我听着有些哭笑不得，你不发话谁敢去请稳婆，唇角未及勾出笑意，忽而似乎想到了什么，早产？早产！我要生了？！

宝宝，你怎么这么快就要出来了呢，还有不到一个月啊，你为什么就等不及了呢！难道，难道你也知道你爹爹来了，等不及要看他吗，你是想出来见一见你的爹爹吗？

又一波如绞的疼痛袭来，我禁不住轻哼一声，呻吟着阵痛的苦楚。

一只温暖的大手包容了我的手，暖暖的，他来了吗？我一阵激动，想要睁开眼看去。却听到宇文楚低声道，“云兮，别怕，别怕，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被握住的手有些湿湿的，是他的汗吗？他是为我而紧张的流汗吗？

低叹一声，没有力气去张开眼睛，呼吸却愈发急促了起来。思念是那么的不可抑制，突然就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让我无力还击。

“启……启禀皇上，稳婆到了！”还是那个太医的声音，可能因为跑的急促，大口的喘着气说道。

宇文楚张口便骂，“还启禀什么启禀，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多规矩，还不快让稳婆进来给云兮看看！”

“臣，遵旨！”太医被骂的很委屈。

是啊，曾经风度翩翩，优雅得体的贵公子什么时候如今天一般失了方寸的破口大骂。他对我，也当真不薄了。

细碎的脚步声走到床尾处，然后是个女子的声音，“奴婢见过皇上！”

“苑儿！怎么是你？”宇文楚声音中的惊异绝不比我心里的震撼要少。

杨苑儿低声道，“皇上，这是军营您忘了，哪里带着稳婆随军出征的！而这边疆之地，百姓也都跑光了，一时之间哪里去寻稳婆，所以奴婢斗胆，愿替柳姑娘接生！”

“你……你行吗？人命关天，可不能胡来！”宇文楚仍然是犹疑的。

我心中除了感动，其实也是有些犹豫的，我是第一次生产，而且是早产，让杨苑儿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姑娘给我接生，能……行吗？

“皇上放心！难道皇上忘了苑儿什么都做过，什么都不怕吗？就请皇上再相信苑儿这一次，苑儿一定不辜负皇上的厚望！让柳姑娘母子平安！”杨苑儿说得信誓旦旦，而此时此刻已经不能再迟疑了，宝宝似乎很着急要出来，肚子里疼得仿佛什么都揪在一起打成结一般。

“啊……”我努力咬住的唇也破了，大叫一声，浑身都开始出汗了。

杨苑儿又道，“皇上，事不宜迟，再迟，就怕保不住了！”

“好吧！需要什么你尽管开口，快点开始吧！”宇文楚下定决心朗声道。

沉默，屋子里除了我粗重的喘息就是一片静默。

“动手啊！怎么还不开始！”宇文楚焦急的说。

杨苑儿的声音则有些无奈，“皇上，您……可否先出去一下！”

“出去？为什么要出去！朕不出去，朕要留在这里陪她！”宇文楚执拗的像个孩子，死活不肯出去。

“皇上，您不出去，奴婢很不方便给柳姑娘接生的！您也不想她因此而丧命吧！而且女子生产，男子在房中会煞到的！”杨苑儿一边耐心的一边对其它人道，“去打一盆热水来，然后拿一把剪子，对了，还有火烛！”

“这……”宇文楚已经被说动了一些，不过仍然有些犹豫。

“皇上，就别这那了，柳姑娘一生完，奴婢就立刻通知您！”我撑起力气睁开一条缝，看到杨苑儿几乎是半推着将宇文楚推到了帐外，而宇文楚居然没有发怒，依着她走出了营帐。

杨苑儿转身走了回来，看到我微微颤动的睫毛笑了笑道，“姐姐，想不到你我竟能有这种缘分，今日让苑儿来帮你走过这一程，你可愿意相信苑儿？”

我眼帘动了动，嘶哑着声音道，“苑儿，辛苦你了！”

“姐姐，先别说话，保存点力气，待会儿有的是你要用力的时候呢！”她笑着安慰道。我扯了扯嘴角，牵出一个笑。

帐帘一掀，方才被杨苑儿安排出去的人都依次走了回来，杨苑儿拿了块干净的帕子在热水里投了投，然后走到我面前道，“姐姐，我们开始了！”

点点头，看到她站到另一边，一手从我的身下探了过来，另一只手在我的肚子上轻轻的揉着，然后用力往下一推。

“啊……”我尖叫一声，痛的大口吸气。

“姐姐，别着急，吸气，用力吸气，然后慢慢吐出来，很快的！”看得出来她也有些紧张，毕竟是第一次给人接生，不管她以前看过多少次，听说过多少次，这毕竟是她的第一次亲手实践。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想着以前粗略翻过的一点医书，调整自己的呼吸，深深吸气，然后再缓慢吐出，一点一点。

果然觉得舒服了一些，杨苑儿冲我笑笑，“姐姐，咱们接着来！”

咬紧牙关，我使出全身的力气，两手在身侧揪紧了床上的被子，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两侧滑落。

“姐姐，头，孩子的头出来了！努力啊！”杨苑儿似乎很激动，大声的叫着。

头……孩子……我迷乱的想着，脑袋晕沉沉的，孩子，昭，你在哪里，你可知道我在为了我们的孩子而努力，昭……

“姐姐，你不能胡思乱想啊，快点用力，快点，不然耽搁下去孩子和你都会有事的啊！”杨苑儿似乎看出了我后劲不足，使劲的叫着。

被她这样一叫，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抓住自己的头发拼命努力。

“啊……”随着我一声尖叫，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掏空了一般，而整个身体也轻松了一些。

疲惫的瘫软在床上，任她给我清理，剪脐带，擦洗，那一种仿佛从鬼门关逃脱一般的死里逃生的感觉，让我有如重获新生。

等了良久，似乎都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我这才觉得不对劲，紧张的半撑起身子，“苑儿，孩子，孩子怎么了？怎么没哭？”

问的声音都在发颤，生怕得到什么不想听的答案。

“孩子没事！”苑儿连忙答道，正在用厚厚的棉被将孩子裹起来，“你看，好安静的孩子呢！”

凑过来，我看到一张小小的脸，粉色的肌肤皱在一起，还看不出像谁。只是那么小小的一团，安静的闭着眼睛，很乖的样子。

杨苑儿轻声笑道，“好乖的孩子，从来没见过刚出生的孩子这么安静呢！”

“像他，都一样那么清冷！”我淡淡一笑，这孩子的脾性像他父亲，忽而想起来什么道，“对了，男孩女孩？”

“看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是女孩，很漂亮的女孩儿呢！”她笑着说道。

我接过孩子抱在怀中，心里被一股从未体会过的踏实感充溢。

“生了吗？云兮，云兮……”宇文楚从帐外冲了进来，紧张的面庞在看到我抱着孩子的那一刻释然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上抱着的孩子，一抹失落从他眼底溜走。

我们，注定是不会有什么交集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