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知道今日断然是逃脱不得了,她闭住双眸鼓了半天的劲儿,终于握着拳头走向了房子。能有什么东西比十年来暗无天日的生活更可怕呢?她有一种直觉,这座宅子的主人可以帮助她复仇。
掀开门帘,踏入房中,一室的幽暗让七七忽地看不清。握紧手中的神鞭,定了定身子,这才看见,原来房中竟然挂着通天彻地的大幅玄黑轻纱。透明的纱帐,闪烁着奇异的光华,将整个房间掩映得一片神秘。
重重纱帐之中,有一线金色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照入,正投射在书案背后。一个白衣的男子,散着发,头顶只有一支碧玉簪斜插固定住发髻,背着身握住一卷书。
七七的心跳得厉害,表面上的礼节却是再不敢少,她连忙俯身下拜,“拜见公子……”
这个男子周身都有一股巨大的气场,让七七不敢靠近,又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有一种前世今生的感觉。
“呵……”有轻袅的笑声,淡淡扬起,七七只觉得自己眼前白色青光一晃,再回神时,那公子已经转过身来——
七七几乎惊叫出声!
世上,怎会有如此俊美的男子?
世上,又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如玉面颊上,一双狭长的眸子碧光潋滟,长长双眉斜飞入鬓,双眉之间一点朱砂殷红。红莲一般妖娆的男子,全身都散发着曼珠沙华的气息,就好像来自地狱的修罗。七七的心擂如重鼓,除了眉间那一点朱砂,眼前的白衣公子几乎就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帝王!
她不知道她和他们曾经有着怎样的纠缠,越努力地去回忆,越是头痛欲裂。七七只觉得胸腔之内压着重石,再难喘息。
“傻瓜,呼吸……”轻柔的嗓音潋滟而起,随着吱吱嘎嘎的木头摩擦之声,白衣公子已经近到了七七身前——熟悉、好熟悉,就连这话,都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似的。
七七还在震惊中难以平复之时,却又被眼睛胡乱一扫看到的情景吓得惊呼了一声,“啊!你的腿……”
那白衣公子微微挑高眉,“怎么,没见过瘫子么?”原来刚刚那一阵木头摩擦之声,竟然是来自一辆轮椅!七七一时之间心里忽地难受,真没想到这样俊美的男子,竟然会是一个身残之人……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和那些男人们不一样。
“我……”七七心底一线灵光闪过,一句话冲到唇边,差点就没问出来,“你到底是不是当今圣上?”不过,终于能生生忍住,毕竟纵然面貌再相似,眼前这个男人也没有理由是皇上的。
首先他眉间的朱砂,皇上没有;再者眼前这个男子是身残的,这与皇上不符。当然,更重要的是,这里只是一个怪异的宅院,并非皇宫。
心里,渐渐落了地儿。这世上本就有相貌相似之人,这也无可厚非;况且那日被皇帝封回王陵,神智之间难免是惊慌失措的,又怎么能确定,当时没有记错皇上的模样呢?
七七终于敞开心扉,开头问道:“不知公子贵姓?”
他点点头,眼神里却是淡淡的疏离,“你不记得了吗?我是九……对哦,你不记得了。在下星慕。”说着推动轮椅,转身回去,白衣的身影似是洒满落寞。
星慕……这个名字为什么这般耳熟。“星慕殿下是奴婢最喜欢的人。”杏儿的话在她耳畔响起。原来他是国师的儿子,星慕。
见他不理睬她,七七连忙就势福身,“不小心打扰了公子的清静,小女子先告退了……”
不等星慕转过身来,七七已经拎起裙裾,一溜烟儿地走向房门去。这座冰山也似的公子,还是躲得远远的罢!或许他的父亲,可以帮她复仇。
就在七七抬起脚跨上门槛,即将成功地遁身而去的一刹那,忽地一声清冽的嗓音从背后追来,“我允了你离开吗?”
七七一手拎着裙裾,一手握着神鞭,一脚腾空地定在了当场。她微微闭眸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乖顺地放下脚来,面上挂上一副微笑,“不知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星慕的身子侧对着七七,一束金色的阳光在他一身白衣上反射起一片耀眼的清辉。七七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有点僵硬地站着,心里急得火烧火燎。真不知,若不能及时脱身,可怎么好。这个男子,究竟要做什么。
“哧……”空气中似有极轻的一声笑滑了开去,星慕狭长的眸子微微侧过来,一抹碧色的光芒耀起,“怎么惊成那般?我不过是个瘫子,又能奈你何?大不了你迈腿便跑,我定然是追不住你的。”
不知怎地,星慕的这句话,说得七七心下揪然地疼。她连忙柔声回答,“公子,小女子不走了。公子有什么吩咐,待公子允许,我在离去……”说完了,七七才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她这是在干嘛啊,同情人家吗?人家就算是腿不能行,也定然是身份尊贵。还不走了,难道要住在这里吗?呆在皇陵的十年时间让她知道,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任何人的同情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种侮辱。那么,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七七垂着头跟自己过不去的时候,星慕狭长的眸子正好转过来,深深地望了七七一眼。他碧色的瞳光在金色的阳光之中,显得格外的妖娆和邪魅,与他身上那一片清辉潋滟的白衣,形成截然的反差。他的邪魅一如现在的七七,那是一种受伤绝望之后的重生。
感受到星慕的目光,七七拘谨地抬起头来,怯生生地迎向星慕,“公子,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见七七窥破了他的注视,星慕忙别开眼去,望向斜侧,那一线氤氲流入的金色阳光。竟似,刚刚那一瞬,不过都只是七七自己的错觉,他又怎么会那般地凝视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女子呢?
“罢了。”辘辘声响,星慕催动轮椅,径自转过身去,竟再不给七七一线目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