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神奇的小笛子呀。
镜头快进到三年后。
三年来,大家都过得还不错:我爹自“万鸟事件”后,人气扶摇直上,在滇贵一带大有盖过蒙撒之势;俊山现在都不怎么练本家武功了,专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学,不过更厉害了是真的;彩蝶漂亮得没法儿形容,她阿妈每日里不停地换新样给她打扮,害我们一帮女娃跟着后面自惭形秽;瑞新长胖长高了许多,我娘对他极好,这善良的孩子太缺乏母爱了,拼命地跟我娘抢着做家务,因我娘是江南人,自小又没吃过什么苦,她的厨艺跟她的琴艺成反比,结果促就了瑞新一手好厨技。
还有二十多天,就是一年一度最令我们期待的“火把节”了。
一早,我和翠云头顶着“一片瓦”,穿着鲜艳的短袖衣,系上大摆的腰裙,背起竹篓到山外的树林里采果子。
翠云:“姐,我阿妈的手艺不错吧?”
翠云的父亲是桂家寨的本族人,母亲是彝族人,一手蜡染和绣活儿顶呱呱的,我见翠云身上穿的彝族裙装好看,便央求着她阿妈也给我做了一套。
我提起裙子一角,原地转了个圈儿,赞叹道:“没得说!”
一路上两人天南地北地闲聊,最后又绕回了火把节各自穿什么好看,我道:“要不,我还是穿那套书生蓝儒衫吧?”
翠云:“哎呀,不好不好,阿姐,你是个女娃就该有个女娃的打扮嘛,先前是太瘦衬不起衣架子,现下好了许多,穿裙子好看。”
正聊着,迎面走来三个人,等处近了我才看清,最显眼的莫过于中间那位女孩:她十五六岁的年纪,身上穿得五颜六色,那衣服的色彩特别浓郁艳丽,腰上系着百褶裙,身上挂满了银饰,脖子上戴着超大的银圈圈,圈圈底下坠着一排小铃铛随着步伐“叮叮”地响,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要数她头上戴着一整圈银围铂,围铂上又环了层精美的银花冠,花冠前方插有6根高低不齐的银翘翅,银冠上除插银片外,还插着对高约一公尺的银牛角,角尖系彩飘。
我们的目光被这夸张的服饰震呆了,杵在那里木木地打量她,至于旁边的两个男孩子,一高一矮,相貌普通服装粗陋,跟女子形成强烈的对比。
经过的我们的时候,她瞟了瞟我们一眼,一脸得意,嘴角挂着些许嘲弄,那意思像是在说:没见过美女啊?土帽儿。
回家后,我已经记不得她的五官,脑子里晃来晃去的都是她头顶上银子做的长牛角,想着想着就觉得好笑。后来才知道,那女孩儿原来是俊山的隔代表妹若齐小姐,从苗岭远道而来,住在俊山家做客。
火把节的前夜,我娘把我喊进了房里,拉着我坐在她身边,悄声问:“曦儿,告诉娘你为什么不喜欢俊山呢?”
哎,又是这老三篇,我不耐烦道:“爹,你躲在帘子后面偷听,羞不羞啊?”
“你眼睛变好啦?”他大喜道。
“我眼睛不好不代表我耳朵不好啊。”
“女儿,这不是你大了吗,闺女大了,有些事情我这当爹的也不好当面儿,原谅原谅啊。”
被两人围坐在床中间,我好气又好笑,看他们一脸的认真,想了想,叹道:“我没说不喜欢他。”
“等一下,”见他们张大了嘴,我赶紧补充:“但我不会嫁给他。若你要问我为什么?”
爹急忙问:“为什么?”
我反问他道:“你为什么不娶别的女子,偏偏拐带我娘呢?”
爹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你想不想嫁给俊山,跟我想不想娶你娘有关系吗?”
娘叹了口气:“曦儿的意思是,她还没有遇到她想嫁的人,若遇到了,就算别人不愿娶,她自会学她爹想办法嫁的,叫我们别操心。”
我不由朝我娘竖起了大姆指。
盼啊盼,盼啊盼,终于盼来了六月的火把节,我们狂欢的节日。
白天,献上三牲,祭“本主”祭祖先,大家一起共祝五谷丰登;全家欢聚一堂,端上丰富的菜肴;赶马坡上举办赛马,摔跤和拔河的活动,喊声震天。
当夜幕降临后,人们挥动火把,成群结队绕村串寨,翻山过田,互相往对方的火把上撒松香粉,打火把仗,满山遍野照耀得如同白昼。在火把上撒松香粉,使火把“嘭”地腾起一团绚丽的火花,并扬起一股香气,是表示一种美好心愿:后辈对老辈撒,是尊敬,祝福长寿;长辈对晚辈撒,是爱抚,祝愿吉利;同辈互撒,是亲密友爱;青年男女互撒,则是恋爱的开始。
最后,所有人相聚在赶马坡上围成一个大圈圈,燃起篝火,大家拉起三弦,吹上葫芦笙,席地围坐,老人们抽着烟袋,孩子们吃着蜜果甜点,年青男女们唱歌跳舞,欢声笑语,喜气洋洋。
我还在房里打扮,身上穿着母亲从江陵带回的绸子做成的衣裙,按的是江南流行的少女款式,外面穿了个薄薄的蚕丝织成的对襟小开衫,胸前系着小带子,头发被我娘梳了个简单的少女髻,上面插着两只玉蝴蝶。我急燎燎地问:“娘,弄好了没,他们都快开始啦。”
“好啦,好啦,夫君,快过来瞧瞧我们女儿真漂亮!”我娘喜滋滋地拿来铜镜照给我看,我苦着脸道:“这铜镜我看得不大清楚。”翠云快步走了进来,一把拉住我:“哎呀,阿姐,快点吧……阿姐,你今天可好看了。”
“真的?”
“假的啦,快点快点,瑞新,把鼓带上,咱们走啦,”这丫头性子比我还急。
那是一副火树银花不夜天的景象。
我们钻进人圈子里,那边都已经开始跳上了。桂伯伯夫妻坐在首位的主台上,身前摆着各色吃食,俊山侧坐在他爹旁边,和其他男孩子一样穿着黑色的短衫。十几个穿着鲜艳的阿姐围着火堆跳起了民族的舞蹈,旁边围着一帮阿哥正打打闹闹着起哄。
就在我们刚刚赶到,喘气抹汗的时候,“银牛角”小姐身着夸张的苗族彩服,艳丽登场了。大家登时安静了下来,看他们的表情,估计大伙儿跟我们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感觉差不多吧,一个字:“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