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都会记得,木桑爷爷那朴素慈祥的面孔:“阿细啊,下次再来找爷爷就直接进来啊。”
又过了半个月,经过不断的调试,瑞新的鼓成功降世,音色妙极了!我把自己最喜欢的几首歌改编了下,调好了节奏,跟瑞新配合得相当默契。山里的人们啊!他们对美好的音乐,充满着与生俱来的狂热。
这天下午,我们正在山坡上挖红薯,对面的山腰子传来动听的歌声:对面的阿哥看过来哟看过来,红红的鲜花等你摘呀等你摘,阿妹生得好容貌哟好容貌,唱个情歌勒传过来哟传过来。
我问瑞新看到了什么,他跑开了一会儿回来讲:“阿姐,对面有个姑娘在唱歌。”
“我当然听到了,我是问什么姑娘,在对谁唱歌。”
他搔了搔头,嘿嘿傻笑道:“不认识那个阿姐,不过穿着跟我们不一样的衣裳,可能是哪个外族的吧,我还看到一个大哥哥站在离我们不远的草棚边很着急。”
我拉着他跑了过去,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大川哥!”
他回头看到是我,先是一愣,接着朝我猛挥手:“阿细,快来帮我想想,我该怎么回过去呀?”
“你喜欢她吗?”
他拼命地点着头,踮起脚尖伸着脖子张望:“她还在等我呢!”
在我们这里,不认识的青年男女,如果女方对男方有了好感,会通过“对歌”来考验对方,通过考试的,她就会再通过歌声告诉你她的名字和家住的地方,然后男方就准备好去对方家里提亲啦。
我小声,他大声,一句跟一句,唱了起来。
哎,哎哟哟哟,对面的阿妹你听我唱喽。你就像那冬天的一把火,熊熊火光照亮了我。你的大眼睛,明亮又闪烁,好像天上的星星里面呐,最亮的一颗。
一首摇滚被他唱得不伦不类,我和瑞新俩蹲在地上,捂着嘴狂笑。
一场朴素却充满浪漫气息的爱情拉开了帷幕。
两天后,大川哥带着他们全家跑到我家里做客,听说新娘子马要就要被领回来了,我们都很开心。
晚上,我和瑞新并肩坐在小竹凳上看星星,小家伙兴奋地说:“阿姐,你太厉害了。”
我告诉他这首歌是一个叫费翔的俊阿哥唱的,我也只是借花献佛。
“阿姐,我今天特别高兴。”
“我也是,呵呵。”
我们一起大笑了起来,为了助兴,将我爹私藏的一壶桂花酿找了出来,学着阿夏哥的样子,端碗豪饮了一番,两杯一下,均是满脸通红。
接着,打起了我们的点子鼓,我站在石桌上权且把它当成舞台,手里握着一把我爹的纸扇,摆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架式:“瑞新,打一二一二一二三的拍子。”
只听得“咚,嗵嗵,咚,嗵嗵,咚,嗵嗵,嗵嗵嗵”,伴随着热烈欢快的节奏,我们都开心得手舞足蹈,情绪越来越高,我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变调,把肺活量提到最高点,放声大唱:人生本来就是一出戏,恩恩怨怨又何必太在意,名和利啊什么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世事难料人间的悲喜。
一首李丽芬的老歌,越唱越过瘾,过了一会儿,翠云兴冲冲地跑了进来:“灵曦姐,我把葫芦笙带过来了。”
狂欢了小半个时辰,院子里人越来越多,除了满院的小孩子,还有许多爱唱歌的阿哥阿姐,就连木桑爷爷都跑了过来,笑嘻嘻地捊着山羊胡子坐在旁边,看我们瞎闹。
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我坐在草地上,把瑞新拾过来的野花就着柳条细细编成花环,他一个我一个。我们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阵阵风儿柔柔拂过,粉白的蝴蝶在野花丛中流连忘返,叽叽啁啁的鸟儿隐在树丛里欢乐吟唱。
“灵曦姐,我们去大川哥家!”翠云一把将我扯起,我们一蹦一跳地回到寨子,大川哥家里正挤满了人,吹吹打打热闹极了。
我们三个一溜儿挤了进去,又好奇又兴奋地观看完新人的婚礼,等他们走完仪式后,我拉着新娘子的手:“金花姐姐,你是白族的吗?”
“是呀,你怎么知道的?”她甜甜地笑着,眼睛像星星一样亮闪。
“你头上戴的包头。”在前世,我妈就是白族人。
“恩,我家是从大理搬过来的,就住在山对面。”
那几天,我一直赖在他们家,听她给我讲大理的风土人情。因为自己是路盲,所以这一世没走出过桂家寨,前世也只在两点打转。就像只激动的井底蛙,我心驰神往地听她描述着大理的风光如何的美,蓝色的洱海多么的广阔,蝴蝶泉边那令人心碎的爱情故事,街道里琳琅满目的商品,还有热闹欢快的三月节。
回家的路上,瑞新问:“阿姐,你想去大理吗?”
其实是,我很想去那里找一个人。
一晃到了六月初,爹娘终于回来了,行李都没来得及整理,我就被他们一路拖拖曳曳地拉到桂伯伯家。
“越弟,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彩蝶,快去把你阿姐扶起来!”
我噘嘴跪在地上,瞟了站在旁边的俊山一眼,心里抱怨:都不知道拉我一下。
瑞新挨着我坐在一边儿,他有些紧张,我拉起他的手,笑嘻嘻道:“别怕,”伸手指了指俊山:“你莫看那个阿哥样子凶,其实他跟阿叔一样,是个大英雄嘞。”
拍了这么大一马屁,那家伙还是杵着不动,甩都不甩我一眼。彩蝶怯生生地躲在她阿妈身后,时不时偷望我,像看个生人似的,这让我很难受。自从俊山外婆归西后,他们全家一直留在巍山古城操办丧事,也就前两天才回来。我故意对她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她才笑起来,那横在我们之间的无形障碍,立时散去了许多。
两对夫妻在那边儿,一个:兄弟,大哥有愧啊,没把阿细照看好;另一个:大哥,兄弟感激都来不及,都是这孩子平时让我惯得无法无天,闯下弥天大祸,连累了你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