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猜中了!”回答他的是某人满心的挫败。
此事能不能成还是看她自己,拖雷继而宽慰她说,“天下的父母都爱惜自己的孩子,这次的事件如果不是我们事先谈妥,加上你本来跟家里走动不多,一旦见报的确会严重影响到你的日常生活。到这个地步他们还执意让你嫁给项梓潜,无非就是把你往火坑里推。”
天下的父母都爱惜自己的孩子这事情还真不一定,至少放在他们艾家,就一定不是。晓棠抿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淡淡地说,“我回家一趟就是,事先说好,希望不大。”
憩园的三楼是一个开放的天台,白天坐在象牙桌旁可以静静地看书读报,若是沏上一壶茶,有更别样的舒适惬意在。此时围桌而坐的两人却淡泊全无。
“婚可以退,但是股份,绝对不能撤!”艾之谦紧紧地盯着晓棠许久,重重地放下这句话。
“给我理由。”结果在意料之内,艾家向来把金钱和荣誉放在第一的位置,不过她还是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三妹,我知道这次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如果你真的觉得跟项梓潜不适合,那婚想退就退,二哥绝不二话!”
“股价可以出到市场价的15倍,我们根本……”
“几倍都一样,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艾之谦骨子里透出的决绝让本来焦急不已的她不由得情绪激动起来,“如果我告诉你,不撤股份项家就不答应退婚,你还愿不愿意撤?还是你们觉得我根本不是艾家的女儿,所以宁愿牺牲掉我的终身幸福也不愿意放弃一点对你们来说不会有什么损失的股份?”
这样一番落地有声的话语无疑把晓棠的二哥彻底激怒,“项梓潜居然还敢提出这样的要求来骗你?以前倒是小看了,他果然够狠!”
她的二哥艾之谦本是极其俊美的男子,她清楚记得小时候他们不多的嬉戏玩耍中,他总是事事让着自己,那时候她还很自豪地到处炫耀,这就是她的哥哥呵!而在这盛怒之下近乎狰狞的面孔,又是谁?
心里生出了一点酸苦,晓棠诧异自己还能平静地跟他冷到极致的双眼对视,“不要提他怎么样,关键是你打算怎么样!”
艾之谦一怔,语气软了下来,“那天不过是订婚而已,这婚我们如果要退,他们根本管不着!这本来就是他们事先预谋好的圈套,想骗我们把股权交出来罢了!”
“好,这样退婚是可以。那媒体呢,那些你们平日最喜欢用来保驾护航的东西会怎么说我们艾家,出尔反尔,亦或是言而无信?”
她素来不是那种步步紧逼死揪着一件事不放的人,不过这次她只能豁出去了,莫说她漂泊这么多年都从来没想过婚嫁之事,只要一想到嫁给项梓潜还要在现代社会忍下各种妻妾争斗她就心里犯怵,这样的想法在自己开车来憩园的路上变得更加坚定。
回想起来这里时拖雷告诉她的话,他们被骗了,被项梓潜彻头彻尾地骗了!之前所谓的咖啡厅奇遇,根本就是他精心策划的一场骗局。目的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让这场联姻接受整个社会的关注,除了花心还有这样的机心,呵!
“所有消息我们都可以压下来!”艾之谦焦躁的口气已经完全失控。
“项家一样可以出钱再顶上去!”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平静中透着凌然,“二哥,既然你知道这是一个陷阱,拉着我一起跳下来这么久才要补救,是不是有些太迟了!?”到了这个地步,她如果还不明白项梓潜的“良苦居心”就真说不过去了,他们现在等于是骑虎难下,如果不答应撤掉股份强硬退婚,项梓潜势必会利用媒体到处中伤他们;如果不退则正如拖雷所言,她要顶着全社会的哂笑跟他结婚,最后艾家还是会兑现承诺把股权卖回给他们。反正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已经丢过人根本不怕什么,但是这个脸,他丢得起,她却不能,艾家更不能。这后面的一条,她想都不敢想。
艾之谦叹了口气,话语中透着一丝苍凉,“三妹,无论你信是不信,我们当初是真的为你好才同意让你嫁给项梓潜的,他有家世,有相貌,跟你又年纪相当,加上祖辈定下过婚约,怎么看都算是配得上你!谁会想到他……”
谁会想到?话说到这里晓棠突然觉得他们太过可笑,“这件事情你们最初就没有征求过我的同意,现在再来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艾之谦不再与她争论,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许久才开口问道,“你是铁了心非要把股权还给姓项的?”
“是。”她几乎没有思考就回答出来,现在的他们难道还有别的退路?
艾之谦没有做声,静静地从身侧的公文包里掏出一沓文件,天台上刮起的阵阵微风吹乱那叠薄薄的纸张,他小心整理好之后才推向晓棠,“三妹,这笔股权早就划在你的名下,这是爸爸留给你的嫁妆。你想拿去怎么变卖挥霍,随你!”
啊?怎么会,怎么可能?这笔股权竟然是她的?细细翻开,白纸上“股权转让委托书”几个黑字清晰非常,受让人一栏清楚地写着她的名字,公章手印一应俱全,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这不是作假。
长久以来的认知被全部瓦解,原来真的为她,真的只是为她!
“二哥,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回答她的是冷意凛凛的轻嗤,“以你那倔强的性子,早说你会接受?”
是啊,那时候的她怎么会接受这样一笔不属于她的钱,即便是在不久之前,她如果知道这个消息也一定会选择拒绝。
心中划过千百个的念头全部堵在嘴边,晓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谦哥,我……”
“不要叫我谦哥,我艾之谦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这笔股份在你二十六岁回国那年,爸爸就已经委托律师转到你的名下,本想等你一回家就宣布送你的,而你又做了什么?回国之后一声不吭地就搬到了旧城区,几年来难得回来的一次,还要靠我骗你才肯!”
他的脸上填满了罕见的阴霾,每一句话都像锋利的刀子一般直中要害,逼得她只能疲惫地合上眼睑,“谦哥,很多事情你不明白!”
“是,我是不明白,阿姨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你到底还放不下什么?!”
“不要提我的亲生母亲!”
见到她的眼中突然涌起一霎那的刺骨寒,艾之谦大约也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好,不提就不提。那当初你执意违背爸爸的心意出国考古,他被你闹得有多生气你知道吗?他做生意的这些年,谁敢这样给他脸色看?”
“你从小就是那样的怪脾气,若不是我拦着,有多少次大哥气的想要揍你?
晓棠一直愣愣地坐在那里听他说话,唇瓣不知道何时被咬的微微发紫。艾之谦原本冷硬的语调也渐渐软了下来,“再多的矛盾也改变不了我们是一家人的事实,就算我们不是一个母亲,我和你大哥从未把你当过外人!”
其实他本不想这么跟她摊牌再伤她一次,她这样的性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是被她气糊涂了才一古脑地说出心里的想法,“我言尽于此,这笔股权你打算怎么处理,自己看着办!”说着直接把文件交到她手上。
不过寥寥几页纸,掂在晓棠的手里却把她压的喘不过气来,凝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半晌,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会把卖掉股权的钱归还给你。”
我会把这笔钱还回去,等到我有资格接受爸爸的心意时再回来取。
这简直就是冥顽不灵!艾之谦刚平复下来的心潮又禁不住波动起来,“三妹,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纵然爸爸以前做过错事,但是虎毒尚不食子,你怎么能一再质疑他对你的心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心里的那些恨总该淡了吧!”
晓棠忽而轻轻地笑了,就像小时候死赖着他喊哥哥时那种暖暖的笑,然后一脸沉静地对他说,“谦哥,这次你真的误会了。”
无关过往,只是她跟项梓潜之间,跟艾家之间,需要一个完美的了结,一个拨开重重云雾之后彻底明朗的了结。
在第八次轻轻敲门无人回应后,一向淡然的处事的拖雷也按捺不住心头的紊乱。
自打这女人回来就二话不说地扎进那什么工作室里面,大半天不吃不喝的说要做什么学术研究,再积极工作也不是泼了命地做吧?何况她这根本就是借考古消愁!
想着想着又敲了几下,还是没人开门。
该不该告诉她实情?可是他瞒着噎着她的事情实在太多,只是犹豫了几秒,那不切实际的想法就被他自己就否决掉。有些话轮不到他来讲,有些该他讲的话他又讲不出口。他现在应该做的只是想办法把人骗出来。
“你儿子回来了。”
“家里闹贼了,你藏的古董被人拿了。”
“打雷了,下雨了,着火了,地震了。”
“再不出来,我直接用铁丝开锁进去了。”
咣当一声,门开了,出来的人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不这样你会出来?”他望着她还算有神采的容颜,本来高悬的心也微微放了下来,“是不是今天的事情谈不拢?”
接着又面带微笑地补充了一句,“按理说你哥哥应该会同意的。”
按理说按理说,她向来不笃信风水神佛,但真的很好奇他到底按的是哪门子的理,怎么每次都好巧不巧地按中了。晓棠不答反问,“你觉得呢?我的王爷大人。”
“我觉得可能你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突然出现的某些打击。”
“……”完了,她再也不敢质疑他的按理说了。晓棠掩唇打了一个呵欠,“没有,只是刚知道了一些很早就该知道的事情,所以一时脑子发热就做了一个决定。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既然已经定下来了,现在再后悔也晚了不是?”
他在自己的笑容中注射了迷人的麻醉剂,晓棠看了一眼就不幸中招,愣了一会才顶着一张火辣辣的脸对他说,“我…我也不是后悔,就是怕做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