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安却在一旁窗户上的砖下面寻出一把钥匙，然后得意洋洋的朝顾倾安挥了挥手，试开了门锁。

初初打开|房门，便听到几声鸟惊起的声音，还有几只老鼠纷纷逃窜的窸窣声。

原本的顶梁柱都腐化的要承受不住屋顶的压力，硬生生咬着牙挺着。在大门打开的那一刻，顾无安就愣在原地，许久之后才惊讶的说，“爸爸，奶奶不在家。家里都长草了。”

可不是长草了，家里的桌子脚甚至都长出了灰白色的蘑菇。

顾无安却兴冲冲的冲进了杂草里，矮下身子开始拔草，一边念叨，“奶奶是不是有下地了，家里的草都没有除干净呢。”

不多一会儿，她慢慢停了下来，惊恐的看向顾倾安，“不对啊，奶奶这会儿应该回来做中饭了，奶奶不在家，奶奶去哪里了？”

“没有啊，奶奶哪里也没有去，我们先把家里收拾好，然后乖乖在家里等奶奶好不好？”

等两人把屋里的收拾好，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

顾无安的干劲已经完全耗尽了，她蹲在角落里，看着顾倾安的动作。消瘦的身子缩在一起，双眼迷茫。

“安安怎么了？”

顾无安回过神来，双眼顿时泛起红光，“爸爸，是不是奶奶不要我了？”

顾倾安将可怜兮兮的女孩儿抱进怀里，任由她一手泥巴蹭了他一身，“不会的，安安这么乖，奶奶怎么会不要安安呢。”

“真的吗？”她趴在顾倾安肩头上，“我们去村头等奶奶好不好？”

看着外面已经暗沉的天色，顾倾安是在不想要出去，而且外面杂草丛生，说不定里面会老鼠蛇一类的东西。可是，见顾无安可怜巴巴的样子，他只得点点头，“好吧，我们去村头。”

顾倾安牵着顾无安的手，慢慢走到那棵老树下，站定，顾无安盯着出村的路看的出神。

等到月上三竿，外面冷的不行，顾倾安将顾无安裹进自己大衣里。而顾无安依旧固执的看着那条路，仿佛那条路上走不来她等的人她就要站成望夫石。

到夜里八|九点的样子，村头慢悠悠的开来一辆车子。

随着车灯的出现，顾无安眼睛越来越亮，她兴奋的挣脱顾倾安的怀抱，奔向那辆车子。

怀里暖暖的身子消失，顾倾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敞开的大衣，叹了一声，并没有系上。

车子在顾无安身前戛然而止，车门打开，下来的却不是顾无安的奶奶。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一身时尚的打扮，衣服红红绿绿，头上还带着一个帽子，但整个人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等看清楚站在车前的顾无安一愣，随即瞥见走过来的顾倾安，再次愣住。

而顾无安见到了男人，脸上都是失望，她走回顾倾安身边，“爸爸，不是奶奶。”

顾倾安依旧将她裹进大衣里，眼睛却始终盯着从车上下来的人。

“她是你女儿？”那男人走到两人身边，点燃一根烟，自顾自的吸起来。

顾倾安皱起眉头，“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那男人吸了口烟，缓缓吐出来，眼睛盯着顾无安，“自从回国以后，我每年快过年的时候都会一趟，可惜，这里以前认识的人不多了。要么过世，要么搬走了，村子已经面目全非，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子。她，该不会是你和晓晓的女儿吧？”

顾倾安悄然将顾无安搂紧了些，“不是，安安是我领养的孩子，和李晓没有关系。”

“是吗？”男人表情深沉，看不出喜悲，双眼带着贪婪的神色盯着顾无安，“我还以为晓晓在这世上还留了一个女儿。”

从两人开始聊天在现在，顾无安都一言不发的，眼睛盯着的地方始终不变，直到听到顾倾安说出她是领养的，脸色骤然惨白。

“她是出什么事了？”男人收回目光，终于确定了顾无安不再认得自己。

“你见过安安了？”

“嗯。”

男人扔了眼，一脚踩灭，“以前的那个房子应该不能住人了，你们要不要来我家住？”

“不去。”顾无安率先回答了，“奶奶还没有回来。”

男人诧异的回过头来，“奶奶？”

“爸爸说等会儿奶奶会回来的，要是奶奶回来看不到我们一定会很难过。”

男人见在顾无安嘴里得到不任何信息，只得再次转向顾倾安，“这孩子男人也是这个村子里出去的？”

这次顾倾安同样沉默，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安安，奶奶可能在别人家睡了，我们明天过来等好不好？”

顾无安皱了皱眉头，有些难过，“奶奶是不是不要安安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明天过来等好不好？”

她显然不是太相信顾倾安的话，声音里带着哭腔，“好。”

“带路吧。”

男人知道了他的意思，走在前面，领着两人朝前走。

三人停在一处现代化的房子前，房子并不是很大，但看的出来经过精心的设计，现代化中带着古朴，也不至于完全与村子的环境失去协调。

“我请了人每个月都过来打扫，阿姨知道我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回来，已经提前打扫好了。”

但看的出来，顾倾安并不喜欢这个房子，自从进了门，她就躲在顾倾安的身后。

经过再三的哄劝，顾无安才勉强同意在陌生的环境里睡觉。

顾倾安出了门就见那男人站在门口，依旧手里夹着一根烟，见他出来，脸色也没有多少变化，偏了偏头，“我们下去喝一杯吧。”

顾倾安没有说话，而是率先走下了楼。

“你知道晓晓当年发生的事情？”

男人摇摇头，拿来一瓶红酒，“我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在国外待了十年，等我回来的时候，村子已经大变样，晓晓家大门上一把大锁，显然已经是好几年没有人住了。”

“李晓死了。”

“什么！”男人震惊，红酒碰触桌子，发出巨大的响声，“你说晓晓死了，怎么会，我走的时候明明是好好的。”

“在你走后不到一年，她就死了。有烟吗？”

男人递过来一根烟，帮他点燃。

大厅里并没有开灯，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燃烧的烟头散发着些许的光芒。

“你没有猜错，安安确实和晓晓有关系，她是晓晓的女儿，而晓晓正是因为生她，死在了手术台上。”说这话的时候，顾倾安脸色平静，就像是在叙述一件极为平常的往事。

男人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无法想象眼前这个男人在当时知道那个消息时候的表情。毕竟，到最后他也输给了他对李晓的爱。

“晓晓是死在我面前的，在死之前，她要我好好照顾安安。”

“哈哈。”男人一阵苦笑，“这么些年，我每年总回来这里。我总想着我就守在村子里，也许有一天晓晓会突然回来。可是没想到，她已经不再这个世界上，我的等待还有什么意义。”

“你的等待在二十多年前就没有用处了。我早就告诉过你，晓晓是我的。”

“明明我才是最先认识她的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考了同一所大学，念同一个专业，怎么到后来她就成了你的呢？”

“感情这种事情是讲先来后到的吗？晓晓就是喜欢我，你管的着么？”

“可是，晓晓和我——”

顾倾安眉头一皱，眼睛在黑暗中也泛起锐利的光，“你和晓晓怎么了？”

男人似乎被烟呛到了，急切的咳嗽了几声，这才喘着气摇了摇头，“没什么，都是陈年旧事了。再说，对晓晓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难道是你对她做了什么？！”

男人闭上眼睛，狠狠的吸了口烟，“是我对不起她。”

“说，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顾倾安扔了烟，伸手扯着男人的衣领，将他从沙发上拽了起来。

男人没有反抗的意思，而是吸了口烟，然后将烟头扔进了烟灰缸里。这才掰开顾倾安的手，“这件事情，我这二十多年来经常做梦都会梦到，然后吓得整晚都不敢睡觉。每次闭上眼，都是晓晓那张悲痛欲绝的脸，我想她要是活着肯定也不希望再见到我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