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蜜太过极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都可以为了顾倾安去死,她怎么就不想想我们这两个老的。我真是白生了一个女儿,心里想的念的都是别人。”
“当初,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
“是啊,本以为嫁人会收敛一些,却没想到——”
“你们是患者家属吗?”一身白衣的医生问。
“对,我们是她的父母。”
“是这样的,我们检查出来,患者除了溺水之外,还有多处身体伤痕,恕我冒昧,患者像是受到过长期的虐待。”
两位老人脸色一变,苏父站起身来,“怎么会,我女儿她的生活一直很美满,怎么可能——”
“这边是检查报告,我想你们看过之后应该就能明白了。”
仔细看过检查报告两人才一脸颓败,自己女儿竟然有两年时间的虐待经历,而自己作为父母半点都知道。
“当然,鉴于这个伤情报告,我们还对患者进行了精神检查。”
“你们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做这种检查——”
“老头子,查查也好。你说吧,检查的结果怎么样?”
医生沉默了一会儿,“患者有很严重的神经衰弱以及抑郁症。”
苏父一个急喘,手捂住胸口,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苏母赶紧递上药,吃完药,稍稍安抚了一下,心脏才回到了正常的轨道。
“先生,您要不要检查一下?”
“不用了,老|毛病,谢谢医生。”
等医生离开,两位老人心情还是难以平复,一直以为王海全是个老实男人,没想到,竟然是会家暴。
“老苏,你说当初我们是不是错了。”
苏父叹了口气,“这些年,苦了蜜蜜了。难怪近两年她都很少跟我们见面,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是啊,这孩子倔的要死,这么多年都一直闷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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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林汤臣来,女人挑了挑眉,不过一夜不见,这男人竟像是被人虐待了一样。
“陆子菁,你说的那件事情我答应你。但是,同时我也想请你帮我个忙。”
女人优雅的端起桌上的高脚杯,抿了一口红酒,在讲酒杯搁下,这才出声,“说说看。”
“我要你帮助林氏,抵抗来自顾氏所有可能的攻击。”
陆子菁斜睨着林汤臣,“为了那个女人,你连林氏也赌上了?就知道若是伯母知道了是什么想法。”
“我妈那边你不用管,再说我并没有要主动动用林氏的力量,但是那个人他若是不依不饶,我只希望你可以保住林氏。”
“你觉得顾倾安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么?虽然他在圈子里的口碑不是特别好,但是手段毒辣,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你不去招惹他,他怎么可能随便对林氏动手?还有,你凭什么以为我会为了你一句话,牵扯上我们家?”
“既然你不答应,那就算了。”今天被闷了一天的林汤臣见她没有帮忙的意思,他也没有什么耐心去求她,转身就要走。
“林汤臣你站住!你别忘了你答应我哥哥的事。”
这句话生生定住了林汤臣的脚步,他有些泄气一步步退了回去,坐在陆子菁旁边。
陆子菁颇为得意,龇牙笑得刚刚在上,“这才对了,别忘了那个女人的命还握在我哥哥的手里,你要是现在终止约定的话,你喜欢的人就没几天好活了。”
手紧紧的握成拳,他一点点的收敛体内的怨气,“我会履行我的约定,但是你也要记住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不是你的下属更不是你的仆人,你如果是想要好好演下去,那就收起你的颐指气使。”
“你!”陆子菁大小姐脾气犯了,“好吧,我可以求我哥帮你的忙,但是,我要你在约定时间里,都不许见顾无安那个女人,连偷偷的看一眼都不行。”
林汤臣拧着眉思索了一会点点头,“我不会见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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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雪花,洋洋洒洒不一会儿就掩盖了地上所有的景色。
她被蒙住了眼睛,却依旧能感觉到雪花落在自己身上的冰凉,以及自己踩在雪地上,咯吱的响声。
她想伸手揭去自己眼睛上的布,却又像是畏惧着什么,手伸了几次还是没有敢动手。
周围安静的连风声都没有,像是突然之间这世界上的人消失的只剩下她一个。
她每走一步都在迟疑,不知道前面的路怎么样。
终于她不敢再往前面迈步,慢慢蹲下身子,双手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腿,将头也整个埋进自己腿间。
她是谁?这是哪里?
突然,一双温暖的手附在她的头顶,她慢慢抬起头,眼前还是一片白茫茫。那人伸手要揭去她眼上的布,她却像是受惊了一样,转身向后疯狂的奔跑。
可那人并没有追她,她跑了许久,停下来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安安,我们回家好不好。”
身体乍暖,她缓缓睁开眼,一室的暖黄色。而房间靠窗户的位置放着一把躺椅,此刻,男人躺在躺椅上,睡得安稳。
她心尖猛的一颤,她怎么会被救出来,而且现在还回到了顾倾安的住处?自己还躺在顾倾安的床上?
许是她突然醒来打乱了空间里的平静,顾倾安眉头慢慢皱起,也渐渐的醒转。
见顾倾安的动作,她马上躺好,假装还未醒过来。
顾倾安揭下身上盖着的毯子,下意识的看一眼床上的顾倾安,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安安她睡了快要一天了,而她这一天都没有吃饭,她的胃——
床上躺着的人紧紧的把头塞进了被子里,他完全看不到她的脸,只能从被子的轮廓看出来她是蜷缩着睡着的。
轻轻的揭开被子,顾无安的脸一点点露了出来,突然他的手一愣,握被子的手也收了回来。
他没想到,他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张脸。
此刻她双眼紧闭,可是上齿还是紧紧的咬着伤口未愈合的下唇,眼角的泪水还在不停的流淌。
他碰了碰那道泪痕,而手里的皮肤一阵奇怪的颤动。然后他笃定她已经醒了过来,“安安。”
顾无安没有动作,这是被子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多大。不用看也知道她的泪落下的有多么迅猛。
瞧着这样的顾无安,他突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去哄她。
两人之间出现了长久的沉默,知道李奶奶敲门。
“先生,安安醒过来没有?要吃晚饭了。”
“等一下。”顾倾安应了一声,随即轻声道,“安安,听到没有,李奶奶喊你吃饭呢。你不是最爱吃李奶奶做的菜吗?她今天特意给你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咱们起来洗个澡去吃饭好不好?”
顾无安还是没有动。
“安安。如果你真的讨厌我在这里的话,我可以马上回去公司住。你起来好不好,你起来我马上就走。”
睫毛轻轻的颤动两下,她突然不可抑制的哭了出来,歇斯底里的,像是故意要惊扰这个纯白的世界。
这一次,顾倾安没有在安慰她,而是心疼的站在一边,感觉心尖都在痛。
昨天的一切她需要一个发泄的方式,他是愿意她这样哭的,因为哭过了泪水总会干涸,可是要是留在心里,总有一天会**成海,淹没自己。
李奶奶其实没有离开,她站在门口,这个场景她觉得异常熟悉。
曾几何时也出现过这样的场景,只是那会儿顾倾安还是个傻愣愣的小伙子,而在他怀里的也不是顾无安。
从上午顾倾安一脸阴沉的回来,她就知道两人在外面肯定遇到了什么事,尤其顾倾安的脸向来看不到情绪,能让他有这么情绪波动的人,只有顾无安,也就是说,出事的是无安。
四年不见,她已经察觉到,顾无安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张扬美好的温室花朵,她已经经过了许多事情,变得成长而坚韧。但是现在这个坚韧的安安,还是哭的悲痛欲绝。
不知过了多久,顾无安的声音慢慢哑了下去,哭声也渐渐小了下来。
她一直保持着蜷缩的姿态,甚至连头也没有移动一下。
顾倾安长长叹了口气,“安安,什么也没有发生,昨天那群禽兽没有人碰到你。早上和你一起的人是我。”
顾无安双眼猛的睁大,红肿的眼还在往外淌眼泪。
“安安,有些话我早上说过了,就不知道你听到没有。所以我再说一遍,四年前,不,更早的时候我顾倾安就是你的。一颗心被你死死的攥在手里,你的进退关系着我所有的悲喜。”
顾无安从未听到过顾倾安说情话,至少对她他从未说过。现在乍然听到,她重新闭上了眼睛,用沙哑的声音回复,“四年前我就放开了。”
“可是我不想放开。安安,四年前那件事情我向你道歉,是我一把年纪了连自己心里最重要的是什么都没有想清楚。但是,这些年你不知道我有多在乎自己的保养。我戒了烟戒了酒,连一些空气不好,辐射大的地方都少去了。我就是想着见到你的时候,我不会老得连你都认不出来了。我想要和你走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说我是你爱人,而不是爸爸。”
“安安,这四年时间了,我想清楚了很多事情。就连李奶奶她也懂得了我们之间,这样了,我们还不能好好在一起么?”
“我求你,你出去吧。”指甲深深的刺进肉里,她才抑制住自己想要扑进这男人怀里的想法。可是,她固执的认为,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在进那男人怀里。
“安安,今天的这些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但是,就这一遍,你记好了,不要忘记。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得,我耗着这身皮囊在等着你,等你的回复,我先回公司了。”
李奶奶已经布好了菜,瞧见顾倾安一身出门的打扮,问道,“先生,你不吃饭了吗?我已经做好了。”
顾倾安看了一眼二楼,“等会儿叫安安下来吃吧,我今晚回公司住。”
听到大门合拢的声音,顾无安在颓然的坐起身来。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却干涩疼痛,她眯着眼还是有些看不清楚。
李奶奶敲了敲门进来。
顾无安赶紧想要藏住自己哭的发肿的眼睛,却被李奶奶制止。
“安安,我见先生出门了,说是今晚在公司住。你们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她发出声音,却喑哑不堪,只好再次摇了摇头。
“先生是昨天才回来锦城的,我四处都没有找到你,这才给他打了电|话,他连夜就飞回来了。直到今天上午,我才看到他一脸疲惫的把你带回来。看他的精神状态,应该是好久没睡了。先生他真的把你放在心尖上。”
顾无安沉默了许久,这才问道,“李奶奶,你以前不是很讨厌我们之间的感情么?”
李奶奶叹了口气,“安安,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顾无安侧着头,红肿的双眼里满是迷茫。
“我其实有个女儿。可是她在念大学的时候做了家教,结果和一个高一的男孩子谈恋爱。当时无论是我们家,还是那个男孩子家都极力反对,可是他们还是很坚定的要在一起。”
李奶奶的表情挣扎,像是遇到什么极难决策的事情,“当时我老伴儿也就是因为他们的关系,原本就不好的身体越来越差,最后离我而去。我也狠心将女儿赶出了家门,谁知——”
她的声音急转而下,戛然而止。
“总之,有些事情在所有看来都是惊世骇俗的,但总有他们坚持下去的理由。安安,只要你觉得高兴,就不要在乎其他人的眼光。”
“你要不要先洗个澡?上午的时候先生就说要准备水给你洗澡,结果你一觉睡到了现在。”
李奶奶絮絮叨叨的说着,临出门还说了一句,“对了,饭已经准备好了,你洗好澡就下来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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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医院里,男人还是没有醒过来。
尤琳达守在男人身边,越来越觉得这男人其实和他弟弟是有区别的。
他弟弟的眼尾微微上扬,带着些许轻浮的味道,而他的眼正直凛然,相较之下要硬气的多。他们的脸型也不尽相同,他的脸更加的英气。
不知何时起,那个她以为会记一辈子的人,在她眼里就只是面前这个男人的弟弟而已。
突然手里铃声打断了她心里杂乱的想法。
接完电|话,她脸都白了,匆匆和护士打了个招呼,就打车朝锦城市内而去。
此刻,她脑海中只有顾无安曾经说过的话,到现在,最重要的是她父亲。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比生命更重要,而没什么比呆着误解离世要遗憾。
不过一天没见,昨天那个老人竟然会被医院传来了病危通知。
她和他的误会还没有解开,她还没有来得及给他道歉。他为了她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娶妻,只是担心后来的妻子会对她不好。而她却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原因,抛下他一个人孤单了两年。
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她跟医院里申请了好久才拿到了一张家属床。
她和他住在一个病房,她躺在床上看着不远处床上那个隆起的人形。冬天的被子厚,她只看得到一个不是很明显的隆起。她才发现两年不见,她的父亲竟然形容枯槁,瘦成了这个摸样。
第二天。
尤琳达醒过来的时候,正对上一双浑浊的眼睛。
那双眼睛泛着红,内里布满了血丝,带着些许贪婪的盯着她。而见到她醒了,忙转了方向不敢再看。
尤琳达露出一个苦笑,“爸,太阳都晒屁股了,我们洗漱一下,去吃早餐好不好?”
那个瘦弱的身体一颤,随即不可置信的张开眼,“你喊我什么?”
“爸。”这一声是哽咽的,“对不起,爸,对不起,我——”
“丫头,你哭什么呀,别哭,别哭。”老板大叔有些手慌脚乱,可是颤抖的手伸出去却怎么也没办法准确的擦到女儿脸上的泪水。
这样让尤琳达哭的更加厉害,她伸手捉住近在咫尺,却颤抖的手。这双手已经瘦骨嶙峋,触上去掌心的都是老茧,却异常的温暖。
他们到底没有出去,因为老板大叔的腿已经开始出现腐烂,踩在地上都痛。他逞强说要出去,尤琳达却舍不得。
等吃饭完了,尤琳达才严肃的问,“为什么最早发现的时候没有去治?”
大叔咧嘴笑出声来,“丫头,这两年自从查出这个病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再见你一面。这个愿望已经满足了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不要转移话题,我问的是,最早查出来的时候,你怎么没有去治疗?”
大叔叹了口气,“其实这么病好久了,就在两年前那会儿加重了些。可是当时出了那件事,我存下的钱基本上都搭了进去,就没有——”
“爸。对不起。”尤琳达没有在哭,再怎么流眼泪也唤不回一个好好的父亲。只是这种莫大的悲伤在内里流淌,所过之处剩下的都是一片荒芜。在不久的将来,她就要失去自己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没什么的,丫头你不要有什么负担。爸爸现在能有你陪在什么,这段日子要我用多少时间换我都不换。”
“爸,你真傻。”
“爸哪里傻了,爸是这世界上最英明的爸爸。”
“你不傻会守着那个一直在亏空的冰淇淋店?”
“可是,房子已经没有了,你能找得到我的只有那个地方。要是你回来,我却错过了,多少钱也买不回来。”
鼻头再次一酸,“笨蛋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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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发生的很快。
第二天一大早,满世界都是林氏总裁和陆家千金订婚的消息。
安青是在顾倾安家门口蹲守顾无安的时候,百无聊赖拿出手机看新闻的时候看到的。两人竟然在昨天夜里召开了记者发布会,盛大的宣布了这个消息。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包括安青,更包括林老太太。
老太太看着经济版的头条,揉了几次眼睛,才确定那幅巨大照片里笑得刻意的男人是自己的儿子。
她现在已经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应该是怎么样的,这三年时间里,林汤臣除了公司,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寻找顾无安。
他甚至宁愿去找了个男人也不愿意和其它女人接触,她本以为他肯定是要非顾无安不可了。却没想法,他现在竟然波澜不惊的和选择和另一个女人订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