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屿森一直写信来。他说,“莫言,你真的决意要将我从你的生活中抹去吗……”
我捧着信很用力的回想,那个夏日的黄昏。它在记忆中破裂,一条一条纹路地绽开,只是片段。我记起他采摘一朵洁白的栀子给我,那馨香的花朵。林屿森曾带给我纯洁干净的生活和充满温暖的感情。
只是这些,已经在我们在阁楼里拥抱的时候,被我决意放弃。
我们之间没有可能。林屿森不够力量拯救我脱离生活,脱离这沉重的罪孽。不动声色地将信烧掉,把黑色的灰烬倒在风里。这是我能给的,最好的结局。
江和给我寄很多钱,他在用这种方式弥补我。给不了我很多爱,那就给我很多钱。从广州寄来时尚的衣服和首饰,名贵的香水。那个时候,这是那些连吃饭都算计的大学生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于是周围的眼神就更加复杂暧昧,对于我的背景,更加猜测不清。
他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心安理得。我必须依靠他的供养生活。我恨这样。将他寄来的东西统统扔进柜子里,锁在最底下。它们就像我的感情,只能呆在黑暗里,见不得天日。
开始找事做,我需要钱。我要拿自己挣的钱去广州找江和,我要靠自己站在他面前。
晚上去酒吧打零工,白天在宿舍昏睡。那段时间,很少去上课,专业成绩更是惨不忍睹。我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估计毕不了业。
潦草仓促地画了几幅画,四处投递,碰运气。
不久收到回复,完全是意料之外。一家杂志社的编辑给我回信。信里说,画很不错,希望可以见面洽谈具体事宜。信很简短,署名李响。应该是个男人。
周末的下午,我们在学校外面的咖啡馆见面。我独自坐着,他走过来向我打招呼。
他一眼认出我,这让我有些诧异。
“你和我想象中差不多。”他说。这个叫李响的男人。留着干净清爽的平头,笑起来眼角带笑,三十岁左右。非常绅士。
“你的想象中,我是什么样子的?”我问。
“一杯蓝山。”他将点单交给服务员,转过头回答我的问题。
“T恤,牛仔裤,一头海藻一样的长发。素面朝天,很漂亮。”
我笑。
他说,“乔小姐,你的画很可爱。”
他用了可爱这个词。我看不出我的画哪里可爱,一个不可爱的人如何画出可爱的画。然而他确是这样对我说。
“谢谢。”我捧着手里的果汁,看着他说。
“那么,乔小姐愿意给我们杂志画插图么,我可以提供让你满意的待遇。”他微笑着,自信中不乏恭谦。
“我看不出我有拒绝的理由。”我说。
我太想赚钱,并且比任何人都懂得钱能带来的自由。钱是实现目标最直接的方式,我的贫乏积累已久。从1岁就寄人篱下,如今依然不得不依附江和,靠他的供养生活,丧失自由,不具备力量去爱他。
我几乎毫不犹豫地签下合同。李响打趣,“都不好好看看,不怕我把你卖了?”
我想也没想,在合同后面签上自己的名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