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这么晚了，她来做甚。

明玉阁的灯火阑珊处，却见乔玉莲在一群婆子、丫环的簇拥下翩翩而来，那被蜜蜂蜇得肿成馒头的脸比先前好些了，至少眉目分明了，肯定是抹了药，叫了大夫，不过分辨率还是挺高。

千回远远地看一眼，在肚子里憋着闷笑，高高在上的大夫人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做梦不笑醒真是亏待自己了。

"千回给大娘请安，希望大娘不要肿脸，不要拉脸，不要臭脸，天天有笑脸。"装傻子么，就是有这么个好处，说话可以肆无忌惮。乔氏刚一进门，千回就赶紧地迎上去，说话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噼哩啪啦，接着嘴角一勾，咧出两排大白牙。

乔玉莲一听火冒三丈，如今连傻子都取笑她来了，"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若是以前，千回敢这么说，早被婆子们拉下去痛打一顿了。

乔底心里有数，今时不同往日，张芊那狐狸精正得宠，若是打了傻丫头，准会闹到老爷那里去，老爷本来就对她失望了，再惹点什么事来，怕是当家主母的位子就保不住了。恨恨地瞪一眼千回，也未叫她免礼起身，便径直入了厅堂，坐到主位上，"忆儿，拿进来。"

忆儿是乔氏的贴身大丫环，捧着一叠衣物入了厅堂来，放到乔氏座位旁边的几上，然后退到边上。

"哇，好漂亮的衣服噢。"千回腾地一下窜到乔氏跟前，一把捧起那叠衣物，拥在怀里，又是流起花喇子。今儿是什么好日子，乔玉莲有这么好心给她送衣裳来，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乔玉莲不屑地瞟了一眼孟千回，目光一下子瞍到旁边李嬷嬷的身上，挑了挑眉，道："李嬷嬷做人还真是有远见，当初啊，硬是不肯过来我的兰苑，偏偏要在厨房当一辈子的做饭婆子，原来是早瞅上了我那五妹妹前途无量，当起这明玉阁的管事婆子，攀高枝儿了。"

大夫人说话是句句带刺，的确李嬷嬷与乔氏的过节因千回母女而起，当年李嬷嬷不过是可怜她们母子，施了点好，就被大夫人贬到厨房去了。

乔氏亦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平日里的那一脸慈祥、温婉都是装出来的，这会原形毕露了吧。

"大夫人，奴婢不敢。"李嬷嬷淡淡看一眼乔玉莲，恭敬回道，即使心里再怎么不舒坦，毕竟是下人，对主子就得供着。

"我有些渴了，李嬷嬷还站得住？"乔玉莲的嘴角含起一抹伪笑。

呃，大娘分明是憋了一肚子火，故意来找茬的。

李嬷嬷自然不敢耽搁，赶紧地沏了清茶，端上前来。

谁料乔玉莲却是迟迟不接，目光缓缓扫向旁边的千回，"千回，你娘呢？"由先前的怒转笑，又是一脸的和蔼。

"娘亲在爹那里还没回了。"千回含着手指，歪着脑袋继续扮着她的傻样。

乔玉莲的脸比六月天变得还快，笑容只是瞬间又变成了阴天，那刻，怕是有些止不住心里的怨气了，伸手一掀，刚好就碰翻了李嬷嬷递上的茶碗，滚烫的水溢了出来，洒了嬷嬷满手，顿时一片红肿，茶碗自然掉在地上摔了个支离破碎。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乔玉莲是故意的，与她结了仇的做饭婆子居然高升了，还为她的情敌端茶送水，她哪里服气。再者，这些日子老爷夜夜与张芊腻在一起，叫她的兰苑空了、凉了。

"你怎么递茶的，把夫人烫着了可怎么办？"忆儿不是什么好鸟儿，狗仗人势，即刻上了前来狠狠瞪着李嬷嬷一阵训斥。

"做饭婆子只有拿锅碗瓢盆的命，端茶递水的轻闲活是做不来的。李嬷嬷，我不怪你，不过按照府里的规矩，损坏了东西是要赔偿的，看在五妹妹的面子上，就不叫你赔了，到外边跪着吧，几时长记性了几时起来。"乔玉莲说得倒是云淡风轻，一脸善意，这些年来，她能稳稳做牢这个当家主母的位子，怕是颇有些手段的，瞧，分分是恨得牙痒痒，还装的一脸可亲，待到李嬷嬷出门跪下，她方才收了视线，落到千回的身上，"千回，大娘这么晚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儿，太后娘娘派人过来说了，明儿皇上会与众大臣们来我们孟家的牡丹园赏花，按照规矩，孟家的所有人都得出席，不过千回你脑袋不好使，就不要去了，免得添乱，这衣裳是大娘专门为你做的，算是补偿。千回要听大娘的话，好不好？"

瞧瞧眼前的妇人，满口的仁义，一脸的慈祥。往常牡丹园赏花会，大娘是不会叫她去的，更不会送衣裳给她。

这会儿做起好人来了，她才不会，还不是因为张芊得了宠，她想在孟庭面前表现表现，以示她的大度。

千回傻傻地张望一眼跪在门口的李嬷嬷，哼，明摆着，今晚是恩威并施。

以前九小姐是傻，被大夫人吓吓，什么都不敢了，可今时不同往日，欺负人都欺负到家里来了。

"千回谢谢大娘。"千回依然一脸傻笑，赶紧地给乔氏鞠了个躬。

"千回过来，大娘有话跟你说。"乔玉莲见傻丫头眉笑眼开的模样，心里就更是得意，朝她招了招手。

千回自然不推脱，赶紧地凑到乔玉莲跟前，一双明亮的眸子忽闪忽闪，好似很兴奋。

"你最好乖乖的，你娘也要乖乖的，不然到时候大娘会叫千回很难过很过的。"乔玉莲凑到千回的耳边，低声说道，在外人看来，她是多么的温柔。

只有千回听得清楚，乔氏说这话是咬牙切齿，带腔警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