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苏青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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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萧君炎带着蓝田玉来了。

蓝田玉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子,尽管我一再告诫,不要当着夏云岚的面提及萧玄胤,她还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她说:“嘿嘿,传说中的江湖第一美人华浅浅——也就是鬼厉国的慕容惜华公主,已于数月前和亲入承夏,真真便宜了承夏国的皇帝。不过,承夏、鬼厉两国联姻,也算喜事一件,至少十数年间可免得两国战乱之苦……”

话还没有听完,惊愕、痛楚从夏云岚脸上一掠而过。正在倒茶的她,手中茶壶忽然落地,滚烫的茶水泼了半身,她却毫无察觉,反而若无其事地笑着说“失误”。

我拉了她到药室用药,她眼中凄然欲绝,嘴里却只管笑嘻嘻地说自己没事。

为了防止她憋出内伤,我告诉她,为她用的药有噬骨之痛,哭也没什么丢人。

她真的大哭起来,将脸埋在枕头上,眼泪迅速浸湿了大片枕头。

我一向是个善于克制的人,所有的悲喜都藏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看出来。如今才知道,原来在克制方面,夏云岚胜我远矣。

这几年,她好像完全忘记了萧玄胤,全身心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可只是那么一句话,她坚硬无情的外壳便被击得粉碎。我第一次看见,在那外壳之下,藏着一个怎样柔弱多情的她。

原来,她与我一样,有着不为人知、不欲人见的另一面。

我的心里徒然生起同情,问她为什么要欺骗自己?为什么明明爱得刻骨铭心,偏要故作蛮不在乎?

她生气了,不客气地叫我不要多管闲事。

我们争辩了几句——那是我第一次多管闲事,也是第一次与人争辩感情上的事。她愤而离去,并说这一生一世与萧玄胤再不相见。

后来,我们都没有再提及此事。

时光如水,岁月迢递。武陵源的日子,平静得让人感觉不出时间的流逝。

可仍有一些东西在潜滋暗长,一些东西在悄然改变。

我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开始每日期盼司马连皓的到来。

从前,听他谈医论药时,我的心总是求知若渴,注意不到其他的一切。

而现在,听他谈医论药时,我的心却更专注于他说话时的样子。

他有一张极为好看的脸,那张脸平日里有些玩世不恭。但在他谈论医术、伺弄药田时,却有一种别样的专注。

当我意识到这种专注打动了我的心时,我有些无措。

若在从前,我会毫不犹豫地压抑下自己的感情,骄傲地远离他——远离心有别恋的男子。

可现在,我却有些舍不得。

我不是一个容易对人动心的人,我的年纪也已不是很轻。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会是我人生的最后一次动心。错过了,这一生一世,我将永远不会知道爱情是什么。

据说,人大半儿的痛苦都来源于不甘。向来清醒的我,突然之间,也有些不甘于就此度过一生。

我想,我可以试着去争取一些什么,哪怕是失败,至少强过于空留遗憾的人生。

夏云岚曾对我说过,为了避免让司马连皓视我为兄弟,我应该身着女装。为了让司马连皓觉得我不是那么难以亲近,我应该常对他笑。

数年来,为了避免骚扰,我一直身着男装,不苟言笑。如今,要恢复女儿装扮,却又怕失之刻意,令司马连皓多想。

我想要对他多笑,可每每畏首畏尾、患得患失,到最后,连自己也不大瞧得上自己的懦弱。

夏云岚还曾对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我突然对司马连皓动心,记得去找她,她一定设法帮我。

可是我鼓起了所有的勇气,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尊严和骄傲。也或者,我所有的勇气,都已经耗尽在了多年前的那个若不经意的玩笑里。

闲谈中,夏云岚说,所有过于自尊的人,其实都有一颗过于敏感自卑的心。

我知道她不是在说我,可那一刻,我却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赤裸裸地给她看穿了似的。

流年暗转,岁月在悄无声息中染白了人的鬓发。

我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

那一日,外面突然传来噩耗——承夏国皇帝驾崩,豫王萧玄睿继位。

曾经如海的深情,曾经忐忑的心跳,在多年之后,也不过化作一声惆怅的叹息。

所有的爱都会消逝,所有的情都将灭绝,对他、对司马连皓,大概都一样。

我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保持着自己的冷漠和骄傲,不肯对外面的世界迈近一步。

夏云岚对萧玄胤的感情,自始至终,我都是知道的。得知噩耗的那一天,作为多少年不咸不淡的朋友,我想要去安慰她。在她住的地方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她回来。

薄暮时分,溪上渔子传话,夏云岚离开了武陵源,看起来痴痴呆呆,不知去了哪里。

我当然知道她去了哪里,于是,原本对她的安慰,全部变成了对司马连皓的安慰。

司马连皓却很乐观,说让她彻底死心也好,彻底死心之后,她才能看见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

可惜,不久后,贼皇欧阳俊卿过来告诉我,萧玄胤并没有死,而是和夏云岚一起离开了天武城,行游于山水之间。也许三五个月,也许一年半载,就会回到武陵源。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司马连皓,希望他彻底死心之后,能看见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

司马连皓很是伤心了一阵,甚至起了离开武陵源的念头。但后来又说,天下间大概再也找不到像武陵源这么适合安居的地方。这里有无比有趣的逍遥王,有臭味相投的玉倾城,还有我这样的朋友,他舍不得走。

我没有说话,要走的人留不住,要留的人自会留下。

又过了一段时间,司马连皓心伤渐愈,重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

有一次,伺弄药田的间隙,他拍着我的肩道:“苏青,人生苦短,别总是活得那么严肃。偶尔放纵一下自己,世界并不会有所改变。”

他以前也常这样拍着我的肩说一些不经之语,这一次,我却推开了他的手道:“司马公子,男女有别,咱们以后还是保持一些距离的好。”

“哦……”他收回手去,懵了好一会儿,突然失落地笑道:“忘了你是女子了……然而从前你并不曾说要保持距离,这会儿大概是觉得该学的东西都学得差不多了,所以要与我保持距离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红了脸,没想到他会这样误会。

“逗你玩儿的,看把你急的。”他又笑了笑,戏谑地道:“你一向清冷骄傲,岂会拿自己的身体换学问?我猜,你忽然要与我保持距离,大概是对武陵源的哪个男子动了心,你说是也不是?嗯……让我猜猜那个男子是谁……”

“不……我没有……你不要胡思乱想……”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唯恐被他猜出那个男子就是他自己。

“呵呵,你怕什么?一脸做贼心虚的样子。”见我脸红的愈发厉害,他好像觉得十分有趣。

我逃也似的跑回了房间,不敢再多看他一眼。爱情面前,我从来不是个勇敢的人。

第二天,他没有来找我,我以为他猜出了我的心思,既微觉惆怅,又略觉释然。

不来也好,唯有不见面,才更容易忘记。

然而,第三天,他不但又来找我,而且带来了胭脂水粉、唇膏眉黛、金钗玉簪等物,还有几件女子穿的、质地上好的衣服。

他兴致勃勃地对我道:“苏青,这是我昨天特意到双河镇上为你选的,喜不喜欢?”

“为什么要送我这些东西?”我蹙了眉头不解地问。

“若是你瞧上哪个男子,不好好打扮一番,怎么能叫他为你动心?”他又恢复了戏谑的口气。

“你焉知他没有对我动心?”我带着几分赌气地问道。

司马连皓笑嘻嘻地看了我一眼,半真半假地道:“你整日一副男子装扮,脸上又大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若说哪个女子对你动了心倒还可信,若动心的是个男子,恐怕十有八九有龙阳之癖,我劝你还是远着些好。”

“你……”听他嘴里说出这些没正经的话,我又气又羞,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完全不顾我的感受,拉了我坐在铜镜前,伸手就要去解我头上的发带。

我转过身,想要推开他的手,他却抓住了我的手道:“别动——”

“你想做什么?”我的脸急速泛红,心跳得像一匹夺路而逃的野鹿。

他促狭地眨了眨眼,道:“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帮你打扮打扮喽。”

“不需要……”我的声音有些无力,慌忙将脸扭向一旁。

他松开了我的手,一边不顾我的反对解开我的发带,一边笑道:“别这么扭扭捏捏,我不过是见你对梳妆打扮毫无经验,所以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教教你而已。你这副样子,让云岚看见定然要以为我在调戏你。”

“……”我有些无语,难道他如此对我,还算不得调戏么?

他又谆谆言道:“从前也罢了,如今你既有了喜欢的男子,不打扮打扮,如何诱惑他的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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