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还是你师父明理——”玉倾城眉开眼笑地道:“**无父子,既然赌了,就要愿赌服输。来来来——陪我接着下上三天三夜。”
“玉师叔——”夜凝尘道:“云岚身骨柔弱,能否由我来陪你下此一局?”
“这个嘛……”玉倾城看了垂头丧气的夏云岚一眼,道:“中场换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赌约要变。”
“师叔要如何变法?”夜凝尘不动声色地问。
玉倾城眸光闪烁,狡猾地道:“你若赢了我,便许你带你这徒弟回去。若是输了我,呵呵……恐怕你不会答应。”
“师叔不妨说来听听。”面对玉倾城的激将法,夜凝尘不急不躁。
玉倾城道:“你若输了,早晚须到白鹤峰上去向楚楚问三天的安。”
“好。”夜凝尘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
二人席地而坐,各各执起了石子。
夏云岚站在夜凝尘身后,心中何止是百感交集。
从夜凝尘那句“云岚身骨柔弱”,夏云岚心中已如春风春水拂过。到夜凝尘答应输了之后到白鹤峰上向南宫楚楚问三天的安,夏云岚更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虽然早知师父面冷心热,可还是想不到师父竟会为了她不顾身份,去向一个小丫头片子问安。
夜风轻吟,叶落无声。看着棋盘两边二人执子沉吟,如同两大高手比拼内力,夏云岚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师父棋艺如何?
玉倾城的棋路古怪之极,师父能否应付?
如果师父输了,自己早晚能一个人安安心心地留在青鸾峰上练功么?
要不要跟着师父一道去向南宫楚楚问安?
唉,那是多么屈辱的事……然而那样屈辱的事,又怎么能让师父一个人去做?
夜月西斜,星河斗转,不知过了多久,夜凝尘忽然棋子一落,淡淡道:“玉师叔承让——”
夏云岚乍惊而喜,棋盘之上,果见杂色石子团团围住了白子。
玉倾城呆了一呆,放声笑道:“好,好……这一局下得痛快。你这宝贝徒弟你带走便是,我去瞧瞧楚楚……”
笑声未了,夜色里已不见了玉倾城的身影,只留下爽朗的笑声还在飘香谷里回响。
夏云岚悬在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长长吁了口气道:“嘿嘿,还是师父厉害——”
“你知错吗?”夜凝尘丝毫不受夏云岚马屁的蛊惑,严厉地问道。
夏云岚垂下脑袋,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可怜兮兮地道:“弟子知道错了,任凭师父责罚……只要不赶弟子离开青鸾峰,什么样的责罚弟子都无怨言。”
“什么样的责罚……都无怨言?”夜凝尘看着夏云岚的眼睛问。
“嗯……”感觉师父的眼神有些吓人,夏云岚眨了眨眼睛,赶忙补充道:“但是,这件事也不全是弟子的错。婆婆可以作证,弟子并不想陪玉师祖喝酒下棋来着。只是打也打不过他,跑也跑不过他,下棋又下不过他,这才无奈在这里陪着……”
“你与他打赌,也是他强行逼你的吗?”夜凝尘道。
“……”夏云岚说不出话了。
打赌是她自己提出来的,若不是这个赌,师父也不必冒着向南宫楚楚问安三天的危险与玉倾城下这一局棋。
正当夏云岚心里打着鼓,算计着师父会怎样重重处罚她时,夜凝尘却突然转过了身子,向青鸾峰上大步走去。
“师父……”夏云岚原要快步跟上前去,不想刚跑了两步,头晕眼花,竟差点儿摔在地上,这才急得叫出声来。
夜凝尘回过头,见夏云岚捂着脑袋蹲下了身子,转瞬间掠了回来,掩饰不住一丝担忧地道:“你怎么了?”
夏云岚揉着两边太阳穴,道:“弟子的头还是有点儿疼,不能走得太快。”
“给我——”夜凝尘顿了一下,在夏云岚面前伸出手道。
“什么?”夏云岚望着师父的手,不知师父这次又是问他要什么。
犹记得上次她把自己的手放在师父手里时,被师父嫌弃地一下躲开,所以这次她一定要问清楚了。
夜凝尘道:“你的手。”
夏云岚的心微微跳了一下,迟疑了片刻,很快站起身把自己的手交在夜凝尘手里。
夜凝尘握住夏云岚的手,垂眸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向前走去。
夏云岚跟在后面,想起师父的那个眼神,心里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
夜凝尘走得不算太快,也不算太慢,夏云岚刚好可以跟得上。
师父的手很暖……不,不是很暖,是很烫。夏云岚冰凉的小手仿佛被炭火微炙一般,有种酥酥软软的暖。
她侧头看了师父一眼,银色月光下,那张银色面具好像由月光凝成。
然而,再美的面具,隔绝了真实的容颜,隔绝了人心的情绪,总不免叫人不舒服。
夏云岚突然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勇气,大着胆子问道:“师父,你为什么要戴这张面具?”
问出这句话之后,夏云岚立即后悔了。
甘婆婆说过,师父不喜欢别人管他的闲事……师父会不会生气不理她?
没想到夜凝尘沉默了一会儿,竟回答道:“因为本座又老又丑。”
夏云岚红了脸,这是她用来欺骗南宫楚楚的话,师父至今还在耿耿于怀吗?
“师父……”夏云岚尴尬地道:“上回是弟子胡言乱语,你别放在心上……师父一看就是天底下最年轻最帅气的师父。”
夜凝尘并不因夏云岚将他从又老又丑说成最年轻最帅气而有丝毫高兴的表现,只淡淡道:“方才我叫素姨煮了参汤给你,喝完之后早回琉华殿休息去吧。”
“哦……”夏云岚讪讪地应了一声。
她犯了错,为什么师父不惩罚她,反而还待她这般好?
他待她这般好,将来她该如何报答于他?
替他悄悄杀光繇山上所有反对他的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夏云岚立即被自己吓了一跳。
今世的她,早已不是一名杀手,可杀手的思维还在。说好不再手染血腥,说好尽量不再杀人,可她所能想到的报答别人的方式,仍然是替别人杀人。
除了杀人,还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师父说过,不需要她为他做什么?可她若受恩深重,又怎能无所偿还?
再次扭头看了夜凝尘一眼,夏云岚忍不住问道:“师父,弟子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这次,夜凝尘没有答话。握着夏云岚的手,却慢慢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翌日,夏云岚醒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天光已大亮。
昨晚实在太过疲惫,没想到这一觉竟睡过了头,看样子师父应该早已离开青鸾峰。
错过了昨夜的晚课,又错过了今晨的早课,夏云岚懊恼地坐起身子,很想将自己狠狠责骂一番。但忽然忆起昨天玉倾城说过的话,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既然那么多,何妨再拖拖……于是她很宽容地原谅了自己。
嗯,不错,既然那么多,不如再拖拖……司马连皓还在山下的天香瑞玉阁里等她,今日难得阳光如此晴好,秋风如此和煦,何不去找司马连皓喝上几杯?
人生苦短,能得几日欢娱?良辰美景,好酒好朋友,又能得几回相逢?
念及此处,夏云岚心中的愧疚感荡然无存,先到甘婆婆处告知自己今天要下山一趟,叫她不要告诉师父知道,而后将自己扮作男子模样,向白鹤峰上掠去。
南宫楚楚那位大小姐实在笨得无可救药,不可得的人非要强求,近在咫尺的良人却全不放在眼里。作为朋友,她少不得要安慰安慰玉倾城。
第一次白天登上白鹤峰,但觉风光与那日夜间又是一番不同。
夜里的白鹤峰月白风清,如红尘外一方化境。白日的白鹤峰则鸟语花香,佳木竞秀,看得人心旷神怡,逸兴遄飞。
还没有走近鹤苑,便先闻得一阵酒香氤氲。敲开鹤苑的大门,不出所料,玉倾城正在院子里一个人喝闷酒。
“你这就不对了——”看到男子打扮的夏云岚,玉倾城老大不乐意地道:“你扮作男子也就罢了,怎么能比我还好看?”
夏云岚一脸歉疚地道:“天生如此,实在没有办法。”
玉倾城翻了个白眼,忽然兴致盎然加幸灾乐祸地问:“嘿嘿,昨夜你被我那掌门师侄带回去怎么罚的?说出来咱们开心开心。”
夏云岚蹙了蹙眉头,忍着气道:“你真想听?”
“嗯。”玉倾城张着天真的大眼睛重重点了点头。
“俯耳过来——”夏云岚眉梢一扬,笑嘻嘻道。
玉倾城果然探过头来,乖乖地把耳朵凑在夏云岚面前。
夏云岚蓦然出手,闪电般对着玉倾城的脑袋狠狠敲了一下,一边撤身后退,一边得意笑道:“以后对别人的事不要那么好奇。”
“你打我师父做什么?”夏云岚话音未落,突听一个女子声音清冷地问道。
“楚楚……”玉倾城正待捉住夏云岚胖揍一顿,忽然看到从后院里走出来的南宫楚楚,立即停住了身形讪讪叫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