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岚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
世上,真有那般单纯而明净的幸福吗?
夏云岚并不知道,此刻,雪屋子里,她和司马连皓的冰像牵手并肩。雪屋子外,她与他亦是一般模样。
红光摇曳,映照着屋内屋外四张年轻俊美的脸。
夏云岚人在屋外,心却好像已经附着在了雪屋子里的小人身上。
那个透明的、笑如桃李春风的女子,纯美幸福的几乎要融化了她的心。
如果可以,她多么想与她互换一个位置。
剔去一切杂质之后,她是不是也可以忘记一切欺骗与伤害,只安心地倚靠在心爱的男子身边?
她羡慕她,羡慕得接近嫉妒。
就那么痴痴呆呆地望着她,望着屋子里梦境一般的美丽,她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外的一切。
高高的悬崖遮住了风的侵袭,鹅毛似的雪片无声地落下来,不知何时悄悄白了两人的头。
雪屋里的灯烛渐渐燃尽,一阵轻微的晃动之后,终于彻底湮没于黑暗之中。
夏云岚眼里的光也跟着暗淡下去。
此时,忽听得司马连皓在她耳边戏谑地低笑道:“他们熄了灯休息,咱们就别在这里偷看了……”
夏云岚站起身,斜了司马连皓一眼,在接触到司马连皓促狭的目光时却又立刻调开了头。
其他雪屋子里的灯亦相继熄灭,七彩世界如梦幻般呈现,又如梦幻般消失,峡谷中却也并不显得十分阴暗。
雪光映照着天光,别有另一番洁净素雅之美。
更妙的是,在这洁净素雅之中,隐隐飘来一丝腊梅的暗香。寂静寒冷的雪夜,一下子被酿成了芬芳馥郁的酒,由不得醉了人的心。
夏云岚痴痴而立间,一大片雪花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很快被脸上的温度化作一粒晶莹的小水珠。
司马连皓忽然一伸手,帮她拂去了睫毛上的水珠,同时温存笑道:“怎么哭了?”
夏云岚虽然鼻子里酸酸涩涩的,却并不清楚自己是否感动得流了泪。听司马连皓这么一说,赶忙眨了眨眼睛,从司马连皓手里抽回自己的手,飞快地抹了抹眼角。
“骗你的,是雪而已。”司马连皓脸上笑得狡黠,心里却隐隐一丝失落。
她就那么害怕被他看到自己的眼泪吗?
经历了那样的伤害和摧残,自离开天武城外的林子之后,她却从不曾在他面前流一滴眼泪。
他以为,她早晚会在他肩头大哭一场,可是并没有。
当一个女子不肯在一个男子面前流露脆弱的一面,她的心里,对他始终是怀着戒备的吧?
面对司马连皓半真半假的戏弄,夏云岚既没有生气也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看着熄灭了灯火的雪屋子发呆。
司马连皓道:“你若喜欢,下雪的日子我再做给你可好?”
“不……不要做。”夏云岚抬头道:“奇迹之所以是奇迹,便是因之可一而不可再……”
“傻丫头,这算什么奇迹?顶多不过是花费点儿时间和心力而已。”司马连皓有些好笑地道。
“可是对我……已经是奇迹。”夏云岚忍耐着鼻子里的酸涩道:“你一定用了许多功夫。”
“没有,一天时间罢了,做这些东西又不复杂。”司马连皓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忍耐着冰天雪地的寒冷,用一整天的心思和时间用来博她一笑……尽管司马连皓说得轻松,夏云岚却知道,他曾为她付出了怎样的心力。
她领情地笑了笑,道:“你费了这样大的功夫,不如明日叫轻歌浅醉一起来瞧瞧。她们今日找不到你,一整天神不守舍,”
“呵呵,你若喜欢,明日带她们过来便是。”司马连皓无可无不可地说了一句,又道:“不过她们轻功不济,若是燃亮了灯火,等她们过来就灭了。”
夏云岚道:“那就等她们来了再把灯火燃亮。”
“笨丫头,那样哪里还会有惊喜?”司马连皓微微抬了抬嘴角。
一会儿功夫,夏云岚发现,向来被举世公认的聪明绝顶的自己,竟被司马连皓叫成了又傻又笨的丫头。她不满地瞥了他一眼道:“那依你说怎么办?”
司马连皓道:“明日晚间若冰未消、雪未化,你便在这里燃亮灯火,我去带她们过来。如何?”
夏云岚想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身子还很有些虚弱,走这么远的路要累得气喘吁吁不说,还要耽误掉许多时间。最好的选择,还是由司马连皓带她们过来。
“好吧……”夏云岚点了点头:“你教我怎么把雪屋子里的灯烛点燃。”
“这还不简单?”司马连皓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十几截细小的彩烛,一个火折子,另外还有几段长长的引火纸。
在夏云岚好奇的目光下,司马连皓先蹲下身子,将彩烛用两根树枝夹着放进雪屋子,摆在合适的位置。而后一边示范,一边对夏云岚道:“用火折子把引火纸点燃,然后从窗子里伸进去……不要碰到窗子边缘,速度要快,不然过热的温度会把雪屋子的某些地方融掉。”
这样一件事,对于司马连皓或任何一个普通人来说,都没有太大的难度。但对于此刻只有一只左手能用的夏云岚来说,委实不是太容易。
当司马连皓在各个小雪屋里摆好彩烛,将火折子和引火纸递给夏云岚的时候,立即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收回了东西道:“罢了,这些也不算什么新鲜玩意,何苦叫你如此受累。”
“这有什么难的?”猜到司马连皓对自己怜惜之下的轻视,夏云岚不服气地从他手中夺过了火折子和引火纸,先将一张引火纸噙在嘴里,而后用左手将火折子打出火,再将嘴里的引火纸凑上去引燃。
做完这两步之后,她放下火折子,拿起引火纸伸进雪屋子,很快点燃了雪屋子里的灯烛。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气,似乎比双手健全的人做得还要利索。
“怎么样?”夏云岚挑眉问道。
雪屋子里的一段烛光照亮了夏云岚的脸,司马连皓看着夏云岚笑而不语。
夏云岚摸了摸自己的脸,奇怪道:“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司马连皓忽然凑近了夏云岚,用微带魅惑的声音无比认真地道:“云岚,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美?”
夏云岚怔了怔,当她完成那项复杂的工作之后,应当受到的夸奖不该是聪明吗?
看到夏云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脸色,司马连皓忍不住“呵呵”一笑,牵着她的手站起身道:“雪谷寒彻,怕你身子受不了,咱们回去吧——”
夏云岚跟着司马连皓站起身,挣脱了他的手道:“我自己回去。”
“好。”司马连皓不在意地笑了笑,悠悠然道:“难得瑞雪好景,咱们正好一边散步一边观景,说不定明天还可以赶得上吃午饭。”
好过分!夏云岚瞪了司马连皓一眼。他分明在讽刺她走得慢,走上一整夜再加一上午也未必回得去……太小瞧她了!
证明自己实力最好的方法就是拿出实力。当下,夏云岚也懒得分辩,只淡淡道了句:“保证你跟得上吃早饭——”而后提起气来,以前世所熟知的轻功身法向前跃去。
虽然内力不足,这具柔弱的身躯亦远不如前世结实灵活,但心里赌着一口气,又被憋屈了太久,辗转腾跃之间,她的速度仍然比普通人快了许多。
司马连皓微微吃了一惊,随即跟上前来,犹如影子般始终与她保持着三尺左右的距离。
夏云岚知道,司马连皓的轻功远非现在的自己所可比拟,是以也没有试图摆脱他。
二人行了段路,夏云岚忽然喘了口气,问道:“传闻中司马兄轻功第二,却不知轻功第一的是谁?”
司马连皓气息均匀,莞尔笑道:“你猜——”
夏云岚再次忆及风使的话:“当世之间,除了繇山掌门与鬼影邪医,你是第三个轻功胜我之人……”
既然听雨楼主与鬼影邪医是同一个人,当日自己亲眼所见,风使的轻功又远不及听雨楼主,那么轻功第一之人,不言自明定是繇山掌门无疑。
当下,夏云岚自信地道:“夜凝尘——”
“呵呵……”司马连皓带着几分促狭地笑道:“猜错了……”
错了?
牛角山下,夜凝尘救走金环婆婆的孙子丁允之时,司马连皓曾追出数里,却无功而返。
鬼见愁前,夜凝尘接住下坠的自己之时,那等轻功身法,便不在司马连皓之上,也绝对不会逊于司马连皓。
如果不是他,还会有谁?
夏云岚不服气地道:“那你倒说说谁是天下第一?”
司马连皓认真地道:“据我所知,真正当得上轻功天下第一的,是独自居住在樊山地谷中的樊谷老人——”
“樊谷老人?”夏云岚好奇道:“那是什么人?”
司马连皓道:“看起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人而已,但他七十岁那年,翻山越崖仍然如履平地,倏忽来去之间几乎无人能看清他的方向。”
“真的有那么厉害?”夏云岚不相信地道:“如果真有那么厉害,江湖上为什么没有他的名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