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婕心里一喜,没想到夏云岚竟想离开祁王府。只要夏云岚离开了祁王府,正妃之位岂不顺理成章地落到了自己头上?
毫不容易掩饰住脸上喜色,容婕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扭头对后面的护卫命令道:“为了太妃的安全,马上照她所说的去做。”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赶快走?”容婕眉目间的一丝兴奋早被夏云岚看在眼里,夏云岚戏谑地道:“我走了之后,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就可以坐上向往已久的祁王正妃宝座了?”
容婕的心思被夏云岚一字不差地说中,自是恼羞成怒,偏又憋得说不出话来。
这种问题,回答是或不是仿佛都是错。可恶的夏云岚,临走还要在言语上坑她一把,真是要多可恶有多可恶!
“怎么不说话呢?”等待马车的时间里,夏云岚闲着也是闲着,猫逗老鼠般拿容婕调笑道:“是不是被我说中了,不好意思回答?”
“夏云岚——”容婕知道再不接话,恐怕要在众下人面前丢尽脸面。她咬了咬牙,忍无可忍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若敢伤害太妃一根毫毛,即便你跑到天涯海角,我和王爷也不会饶你!”
“你和王爷?呵呵……”夏云岚转了转眼珠,临走之前极尽挑拨之能事地道:“别说得这么亲热好不好?别忘了王爷身边还有我那妹子夏静柔……对了,我警告你,我走后你若敢对我那静柔妹子有一丝一毫的差池,小心我随时回来取你狗命!”
“夏云岚!”容婕还未来得及接话,人群后忽然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你走便走了,为何还要害我?”
众人回过头去,只见夏静柔带着侍女雁红不知何时也到了漪兰院。听到夏云岚临别前对容婕的“交待”,忍不住出声道。
“静柔妹妹……”夏云岚其实早已看见人群后满脸幸灾乐祸之色的夏静柔,此时见她开口,眼底狡黠地一笑,故意做出一脸姐妹情深的神色道:“我这一走,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咱们姐妹二人,虽然平时也偶有过节,可你毕竟是我的亲妹妹,我哪里会真的与你计较……”
“夏云岚,住口!”夏静柔穿过人群,走到众下人前面,指着夏云岚道:“我没有你这个姐姐,你少在这里演戏!我的姐姐早在嫁进祁王府的那天就死在花轿里。你——不过是别国的奸细罢了,若不是怕身份败露,又怎会如此急于离去?”
“呵呵……”夏云岚神色一黯,凄然笑道:“静柔,我原本还在担心你,如今看你这么聪明,我就放心了……你是应该与我划清界限,免得她们把对我的气撒在你身上,在我走后为难你……”
“你……”夏静柔张了张嘴,未曾骂出口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她现在无论怎么说,好像都是在与夏云岚故意划清界限了。
“静柔,不要停……你若不多骂我几句,又岂能在我走后保全你自己?我不怪你,静柔,你只管骂吧……”夏云岚说着说着,眼圈几乎也要红了。
这一切,全都被此刻院墙上站着的一个人尽收眼底。那人面无表情,神色淡漠,看着夏云岚的眼睛却已经喷出火来。
“夏云岚,你好生虚伪!好生歹毒!”夏静柔急得几乎要哭起来,转对容婕道:“容妃,这女人根本不是我姐姐夏云岚,你别信她的话。她的每一个字都是在挑拨离间……”
“我知道。”容婕居高临下地扫了夏静柔一眼,嘴里冷冰冰蹦出三个字,脸上满是嫌恶的神色。
夏静柔的心凉了半截,正待再次分解,先前出去准备马车的护卫走了进来,对容婕拱手道:“王妃要的东西已全部备好。”
容婕懒得再理会夏静柔,转向夏云岚道:“你要的东西已经在大门外,你何时放了太妃?”
“这个不劳你费心。”夏云岚收了悲凄之色,挑眉一笑道:“让所有下人——包括你,全部让开,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会放了这老妖婆。她虽然可恶得很,她的命却还不值得脏了我的手。”
“让开——全部让开——”顾不得夏云岚把自己和下人归作一处,容婕回头大声道。
一众下人和护卫分开在两边,留出通往大门的丈余宽的道路。
夏云岚却不忙着走,扭头看了身后一眼,只见浅画、璃月、百合、丁香四个丫头挤作一处,正战战兢兢满脸惘然地望着自己。
此时见她回头,浅画的眼泪忽然吧嗒吧嗒掉了下来,紧走几步奔到她身后道:“小姐,你要去哪里?婢子和你一起走……”
璃月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向前跑了几步道:“小姐,你不要走……王爷对你情深义重,只要你道个歉,王爷一定不会责怪你的……”
“无知贱婢,说得倒轻巧!”仿佛唯恐夏云岚改了主意般,容婕截断了璃月的话道:“拿刀子威胁太妃,是道个歉就能了结的事吗?”
夏云岚吸了口气,看着泪流满面的浅画、璃月,又看了看面色忧凄的百合、丁香,突然冷笑道:“王爷说我戏演得好,其实你们几个才真是好演技!你们当我不知道么?百合、丁香——你们分明就是王爷派来监视我的人。浅画、璃月——你们也早已被王爷收买,明里对我唯命是从,暗里却把我的一举一动回报给王爷,是也不是?”
四个丫头皆怔了一下。
百合眸光一闪,没有说话。
丁香很快反应过来,夏云岚如此,分明是在保护她们。她强挤出一丝冷笑,配合夏云岚道:“王妃是何时看出来的?”
璃月也明白过来,只是却哭得说不出话。
唯浅画仍然浑浑噩噩,不明所以地急急忙忙辩白道:“小姐,婢子不是……婢子发誓绝没有被王爷收买!也没有被任何人收买!婢子的命是小姐给你,如果小姐怀疑,婢子就……婢子就……”
浅画四面看着,看见院中的井台,忽然跑着向井台上撞去,口中道:“婢子就以死明志!”
“浅画!”夏云岚大喝一声,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信你……你跟我走吧……”
天涯海角的逃亡之旅,她该拿她怎么办?可是,能眼睁睁看着她当自己的面死去吗?
“多谢小姐——”见夏云岚不再怀疑自己,浅画这才破涕为笑,收住了撞向井台的脚步。
“咱们走吧——”夏云岚苦笑一声,勒着懿太妃向门外走去。
哪知刚刚抬起脚步,突见空中绿光一闪,“叮”的一声,顶着懿太妃喉咙的匕首梨花白被撞了开去,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道通过手指传向夏云岚四肢百骸。
夏云岚晃了一下,眼前金星乱冒,头顶像有轰隆隆的雷声在响。不过片刻之间,她已扑倒在地,口角渗出一缕鲜血。
空中,一片绿中泛出几许黄意的树叶慢慢飘落,落在她散开的头发上。
世上谁人竟有这般惊天之力?拿一片树叶就能振落她的匕首,并振得她血脉欲裂、五内如焚?
她抬起眼睛,望向树叶弹来的方向——
院墙上,一人紫袍缓带,翩然而下,眨眼间站在她身边,低头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的脸。
“好……好……”夏云岚唇边一丝浅笑,挣扎着坐起身子道:“王爷好功夫……”
这回,她确定自己已经死定。但是,她的心中并无惧怕。
一个杀手的归宿,不从来都是死亡吗?
不,世界上任何人的归宿,不都是死亡吗?
既然大家殊途同归,有什么值得害怕?
浅画从后面扑上来扶住了她,在她身边心疼地叫道:“小姐……你怎么样?”
她侧头看了浅画一眼,眼中满是深情与怜惜。黄泉路上,有这丫头作伴,倒也不算寂寞。
“呵呵,”抬袖抹了一下嘴角边的血,她浑不在意地道:“我没事。不过……咱们好像都要死了,你怕不怕?”
“婢子不怕——”浅画擦干了眼泪,倔强地道:“婢子说过,一生一世都要和小姐在一起。只要能够陪伴在小姐身边,婢子是生是死都不怕。”
“好丫头……”夏云岚伸手抚了抚浅画的脸,赞赏地笑道:“到底不愧是我的人……这个世界对于你有太多的黑暗和不公,也许到了另一个世界,会多一点儿公平和光明……”
“夏云岚——”萧玄胤不耐烦地打断了夏云岚的话,冷声道:“本王说过允许你死了吗?”
夏云岚抬起头,笑眼弯弯看着萧玄胤道:“只怕王爷能饶过我,别人也饶我不得……王爷的新人出身高贵,貌美如花,我如何能与她相比?……她说我不过一个小小将军之女,凭什么位居正妃之位?王爷——”
“住口!夏云岚——你又想胡说什么?!”容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想到面对萧玄胤,夏云岚竟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她正想与夏云岚争辩几句,不想萧玄胤挥手制止了她,只把眼睛看着夏云岚道:“你和容妃之间的事,本王暂时不想理会。你挟持太妃,意图逃离祁王府,本王却看得清清楚楚,你还有何话说?”
“玄胤,何必多问!”懿太妃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愤怒地高声叫道:“这妖孽差点儿要了母妃的命,你不直接一剑结果了她,却还在这里啰嗦什么?”
萧玄胤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头,沉下了声音道:“母妃不必生气,夏云岚挟持母妃,罪不容诛。儿臣一定会给母妃一个满意的交待。”
“母妃——”容婕不失时机地接住萧玄胤的话,故意在萧玄胤面前柔声细语地道:“王爷说了会给母妃一个满意的交待,就一定会给母妃一个满意的交待。夏云岚拿刀子威胁母妃,可谓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一死远不足以赎其罪。母妃且静看王爷如何惩罚她便是。”
“还是你这孩子懂事。”懿太妃缓和了脸色,握住容婕的手道:“夏云岚做出这等事,漪兰院万不容她再待下去。回头母妃便叫人清理了她的东西,你从锦心堂搬过来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