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听雨楼主收起折扇,两手在风钰晗膝关节处一扭一折,但听“咔嚓、咔嚓”两声清脆的骨头碰撞声,随之是风钰晗响彻牛角山的惨呼声。
“好了。”听雨楼主站起身,拍了拍手,眼睛里满是促狭的笑。
“多谢楼主。”洛芷雪难得地道了声谢。风钰晗却恶狠狠地瞪着听雨楼主,眼睛里差点儿喷出火来。
洛芷雪一为关心则乱,二为当局着迷,夏云岚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风钰晗的腿本来没事,听雨楼主故意将他的腿错位又拉正,害得风钰晗受疼不说,碍于洛芷雪在旁,又无法明说,只能白白吃了个哑巴亏。
这些个男人真坏!
夏云岚抽了抽鼻子,心里嘀咕道:一个故意装受伤坑女朋友,一个故意装治伤坑朋友,自己以后可要对男人小心点儿。
月上东天,繁星闪烁,夜色渐渐分明。
风钰晗自作自受,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洛芷雪心中愧疚,亦步亦趋地跟着扶着,唯恐风钰晗有所闪失。
夏云岚和听雨楼主走在后面,看着前面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会儿,听雨楼主忽然指了指东天的月亮道:“夏姑娘,看到这月亮,不由想起你今天唱的歌……那首歌非常好听,可是我有些不大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夏云岚仰头看着月亮,金黄的月光在她的发梢、额头、鼻尖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光晕,看去宛如神话中的人儿,似真又如幻。
她自己未曾发觉,听雨楼主却不知不觉有些痴了。夜一般漆黑的眼睛里,此时似乎泛起一丝别样的涟漪。
“呵呵……”听雨楼主毫不掩饰地、贪婪地看着夏云岚的脸道:“不明白那姑娘为什么总是坐在山上,那只狐狸又为什么总是看着那姑娘?”
“歌词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呀——”夏云岚拖长了声音,轻轻哼唱道:“一只狐狸走向山岗,痴痴看着山上的姑娘,就像看着自己前世的模样……其实那姑娘就是狐狸。”
“哦……那姑娘就是狐狸?”听雨楼主重复道:“传说中狐狸经过修炼可化而为人,所以不应该是先有狐狸才有姑娘吗?为什么姑娘反而是狐狸的前世?”
“这你就不懂了吧——”夏云岚得意地解释道:“关于这首歌,有一个故事,说的是一只狐狸化而为人之前,曾被一个男子所救。漫长的修行岁月中,狐狸每天都在想念救她的男子。后来,狐狸化作一个美丽的姑娘,在人间与那男子重逢,不料那男子身边已经有了别人。狐狸想尽办法,终是没能得到那男子的爱,最后只落得一场情殇,寂寞归去……”
“什么?”前面的洛芷雪忽然回过头来道:“你们在说那首歌吗?为什么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不喜欢这样的故事。”
夏云岚笑道:“只是一首歌而已,只要歌好听,有情人成不成眷属又与我们有什么相干?何况,三个人的爱情,注定要有一个人伤心退出。否则,那才是真正的悲剧。”
“倒也是啊……”洛芷雪赞成地点头道。
听雨楼主沉吟道:“或许有时候,正是因为悲剧,所以才格外有种打动人心的力量……”
“生活本身就是一场场悲剧,哪里需要再用悲剧去打动人心。”夏云岚大大咧咧地随口道。
“然而,为什么不能两女共侍一夫呢?”听雨楼主半开玩笑地道:“如果那狐狸真正爱那救她的男子,又何必计较名分与地位?”
夏云岚扭头看了听雨楼主一眼,眼神里有一丝鄙薄,但她懒得对这些古代的男人讲什么尊严与平等,只是伸手指了指前面的洛芷雪道:“如果那狐狸喜欢的是风公子,你问问芷雪可愿意与那狐狸共侍一夫?”
“呸!”洛芷雪啐道:“小心我剥了那狐狸的皮!”
“祁王妃,你就饶了我吧。”风钰晗也忙道:“我的腿现在还疼着呢。”
夏云岚摊了摊手,对听雨楼主笑道:“你可瞧见了吧?”
听雨楼主同情地看了看风钰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你怎么不说那狐狸喜欢祁王殿下呢?”洛芷雪气犹未平地道:“我记得祁王府的下人们背地里有叫你‘狐狸精’的,你这只狐狸可比歌中的那只狐狸幸运多了……”
“闭嘴!”夏云岚佯怒道:“我看你才是狐狸精,要不然风公子怎会对你死心塌地、情有独钟?”
洛芷雪道:“不要羡慕嫉妒恨。等回到祁王府,想个法子收拾了你那妹妹,祁王殿下也会对你情有独钟的。”
“他的情有独钟若非出自心甘情愿,我也未必稀罕。”夏云岚撇了撇嘴。
听雨楼主道:“自古以来,哪个王爷没有三妻四妾?出身皇族,又何谈情有独钟?”
夏云岚道:“便是身为帝王,也可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有时候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还好阿晗不是皇族中人。”洛芷雪庆幸地道:“不然,便是他想只取一瓢饮,那三千弱水环绕着,我也不得安心。”
听雨楼主笑了一下,貌似不经意地问道:“夏姑娘,若有一天,祁王再娶他人,甚至另立正妃与你平起平坐,你当如何?”
夏云岚昂了昂头,斩钉截铁地道:“离开祁王府,与他恩断义绝,永不相见。”
“做得到吗?”听雨楼主道:“你现在还不曾与他……嗯,共育孩儿。若有一天你们有了孩儿,割舍又谈何容易?”
夏云岚微微红了脸颊,本不想就这个问题再谈下去,又觉得既已谈到这里,没有躲避的必要,便淡淡道:“哪怕是做了孩子的奶奶,他若负我,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这才不愧是我的朋友!”洛芷雪大赞道:“难怪这么多年来,就看着你一个人顺眼。”
“呵呵,多谢夸奖。”夏云岚笑道:“我只是和你一样,不认同于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必须从一而终的规则罢了。然而孰是孰非、孰对孰错,谁又能说得清楚?也许现在人人都认为对的,不远的将来人人都会笑它的荒谬。”
洛芷雪叹道:“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但我要我喜欢的人时时刻刻都能陪在我身边,不要旁边有一双嫉妒和诅咒的眼睛。”
“你放心——”风钰晗郑重地、承诺般地道:“这一生一世,我的身边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谁不放心了……”洛芷雪转回头去薄嗔了一句,低声威胁道:“你若敢给我找别的女人,小心我废了你。”
“……”
这一次,听雨楼主没有说话,也没有摇头,只是抬首望着渐渐升上中天的月亮,眼睛里晦明晦暗,若有所思。
四人一边闲话,一边沿着月光下的小路下得山来。到金环婆婆家的小院里时,洛芷雪又对金环婆婆的坟墓拜了几拜,这才乘上马车,连夜向余州城赶去。
被太阳晒了一天的道路比来时好走了许多,翌日天色大亮时,众人回到听雨楼。
听雨楼主独自去了落花轩,夏云岚等人先到饭厅敞开肚子饱饱吃了一顿,而后回房洗了个澡,方各自安歇,补充昨夜损失的睡眠。
一觉醒来,时辰已经到了正午。洛芷雪敲开夏云岚的房门道:“我和阿晗已经决定,明天早晨就回天武城。今日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到余州城里好好玩上半天,也算不虚此行。”
夏云岚本想问问洛芷雪是否已经放弃寻找奶娘,但思及此次余州官府出动数千人力尚没有吴娘的半点儿消息,知道再找下去也是枉然,是以也不再提及此事,只干脆地道:“好——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洛芷雪笑里带着一丝惆怅:“阿晗已经去叫招财叔驾车在大门外等候,我等你洗漱打扮。”
“怎不早说?”夏云岚抱怨了一句,急忙对镜稍稍理了理妆,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欲待换上男装时,却见洛芷雪一身女儿家的装束,不由奇怪道:“咦,你还不去换衣服?”
“换什么换?”洛芷雪嘟了嘴道:“换了也要被人认出来,不如不换。”
想起洛芷雪数次被人认出女儿身的尴尬狼狈,夏云岚不由笑道:“倒也是。”
“你还笑!”洛芷雪瞪了她一眼:“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每次被认出来的都是我?咱们的身材装扮明明差不多。”
“呵呵,”夏云岚得意地笑道:“因为我的易容术比你好。”
“没发现好在哪里!”洛芷雪不服气地回了一句,扯起她的手道:“你也别换什么男装了,走吧,别让阿晗和招财叔等急了。”
“好。”夏云岚随洛芷雪出了房门,一起向大门外走去。
其实她对洛芷雪说的是真话,她的易容术的确比洛芷雪要好上许多,但易容药珍贵,她现在又不是有钱人,所以平常出门并不曾舍得用易容药。
再者,洛芷雪之所以容易被人发现女儿身份,是因为有风钰晗在旁,洛芷雪总是情不自禁地露出些女儿情态。而她,只要穿上了男子的衣服,差不多就真能把自己当做一枚汉子。
不过,看洛芷雪急着了门,她也懒得费唇舌向她解释。
二人出了大门,坐上马车,招财叔马鞭一挥,双马一车沿着宽阔的道路向余州城繁华处行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距离听雨楼大门不远的地方,转出一个白衣如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身影。
那身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马车的影子即将消失不见时,才轻轻一晃,转瞬间到了马车前面的一栋房子后。
如果有人看见那男子的速度,一定不会相信那是人类所能达到的速度。
然而,谁也不能否认那男子是个人,而且是个名满江湖的人——繇山掌门夜凝尘。
只是,夜凝尘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无论马车的速度是快是慢,是急是缓,夜凝尘都不曾拉下半步。
堂堂繇山掌门,是在跟踪某位马车里的人吗?
马车里一共坐着三个人:夏云岚、洛芷雪、风钰晗。夜凝尘究竟在跟踪谁?其目的又何在?
没有人发现夜凝尘的跟踪,是以也没有人会想到这个问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