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发出痛苦的嘶鸣,左腿收缩,受力靠右。再加上车夫的努力拉缰绳,这辆马车,还真的让她成功弄到了右边的巷道。但可惜的是,因为那一刺激,马车反而跑的更加快,让苏婉清身子晃动,脚上裙裾那边,一直在滴血。而疼痛到极致,苏婉清反而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脚的存在了。
马车必须赶紧停下!她并不想自己的脚真的就这么废了。
在这个时候,无人知道,在马车闯祸边上的一个华贵酒楼二层,靠窗,有位白衣青年,支着下巴,点着手中筷子,一动不动地望着那辆马车。他将一切看在眼中,飞扬美丽的桃花眼眨动,神色由一开始的担忧,到紧张,到决绝,到惊奇,到惊艳,到敬佩,松口气,再是紧张观望。
无疑,马车从头到尾的行径,都被他看在眼中,一清二楚。
看得更清楚的,是站在马车和马之间,靠着卡在辕木中间的一只脚维持身体平衡的白衣女子。因马车奔跑的快,她的白衣在风中舞动,面色苍白却镇静,眸光漆黑,却闪着决绝的神色。一看之下,便知她是从不妥协的女子。
她从发间拔出发簪,刺向马匹。
黑发散开,白衣如雪,裙裾上的血痕渐渐凝固,又有新的流淌而下。明明该是很痛苦,她却没有露出一点儿这样的表情。平时,她总是优雅,总是淡然,像一幅画一般。可这个时候,站在马车前的这个女子,散发出勃勃生气,有着强大的震撼力。
每个人看向她,都会被这样的女子吸引住。
太过夺目,太过耀眼。尽管已经极力掩藏,但明珠,总是不容人错过的。
白衣青年远远看着她,先是站起,本有一跃而下、助人拦住马车的冲动,但看到女子当机立断刺马的举动后,他的桃花眼闪过敬佩之色,身子也停了下来。俊美的白衣青年微微笑,晃着手中杯盏,清冽的酒液在杯中摇晃着,他的神色却轻松又模糊。
记忆,一下子回复到多年前,那场毁天灭地的杀戮,血腥,还有大雨天哭着跪倒的白衣少女。期期艾艾,已经过了那么久。
可现在,看到那马车上的白衣女子,多年前的记忆,竟一下子纷涌而来。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都忘记了,她也消失在过往中。可谁知,现在,他看着她,又想起了那场争战,杀伐。
原来有时候,大家都喜欢说时光强大,说许多事,都会被强大的时光掩藏,让你慢慢遗忘。可是突然有那么一天,过往的所有事情一下子涌现,让你猝不及防。你会发现,原来时光,从来没有让这些事消失。
它们一直都存在着,只不过被人刻意遗忘。
她也一直都在,只不过自我催眠消沉。
白衣青年恍惚地露出笑,抬手,用衣袖盖住脸上神情,喃喃,“苏婉清……燕归鸣……温雅墨……苏砚厅……当年的事,你们还记得吧?时光啊,真是强大。”
他预感,当年的苏婉清,重新活过来了。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痛苦的过程,但只要结果,也够了。
大家都没注意到的地方,另有一辆马车,听到这条大道的尽头。人群被前面那辆马车惊住,人人都看着,那马车拐入了一条小巷,人们看不见了,也纷纷散开,用各种各样的话挑衅着。
大道尽头的这辆马车,风吹起纱帘,露出顾明珠充满怨恨却得意的眼神。毫无疑问,之前那辆马车的变故,被她看得一清二楚。“呵呵,苏婉清,不是自己觉得很厉害吗?我看你要如何化解这场灾难!至于你,苏曼……我并不想针对你,我本来也害怕东窗事发,想和你们换马车,谁知道你们自己这么不当心呢?我也没办法啊。”
外面那个车夫,是奶娘替她找来的人,也算自己人。问里头的顾明珠,“小姐,我们要不要追着马车去看看?”
顾明珠骄奢的声音从马车里懒洋洋传出,“看?还有什么好看的啊?她们那马车出了事,可能只是一个意外。而这个意外,自然和我没关系,我要凑上去,以苏婉清对我的猜测,肯定要给我安个罪。”这样一说,其实顾明珠在某一方面,还算挺了解苏婉清的,她笑一下,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后,我就应该离她远远的。这样,我的借口就是,因为她的那辆马车失控,跑的太快,我们这辆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两辆马车于是就这样失散了。”
这样一说,顾明珠自己都觉得这是很不错的理由。苏婉清是怀疑她,可是怀疑能当证据吗?只要她不自己往苏婉清跟前送,苏婉清就拿她没办法。
顾明珠吩咐,“这样,我们先在城里晃一晃吧,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去菩萨庙等她们几个人。”只要一想到苏婉清的惨状,顾明珠就忍不住唇角翘起,觉得十分愉快。
呵,她昨天将自己弄得这么惨,即使今天以后自己还要面壁思过,能拉着苏婉清作陪,甚至让苏婉清比自己更可怜,这是多好的事啊。
唯一的败笔,可能就是苏曼的跟随了。不过无所谓,就算所有人猜测,就算沈氏怀疑,但没有证据,一切都无所谓。
“是,小姐。”车夫如此应道。
同时,苏婉清那辆马车拐进了那条小巷,苏婉清跌坐在马车边缘,脚部仍夹在里头,苏婉清根本痛得不敢提起裙裾去看。她只是疼得心神恍惚,喘着气,根本没力气在做什么了。风拂过,长发吹过她面颊,苍白又憔悴。
因为方才苏婉清当机立断的决定,车夫十足信任苏婉清。而马车引到这条小巷,人比方才少了很多,马车要稍微好控制一些。车夫虽然知道苏婉清现在状态很差,却无比信任她,问道,“大小姐,接下来怎么办?”
一滴汗水,落在苏婉清手心,她低声,“等。”等下一个机会。
同时,在一个屋檐下,黑衣青年和黄衣少女站在门口,在买什么东西。转过身时,少女一声惊叫,黑衣青年意识到什么,猛然抬头,就看到那辆马车,还有马车上奄奄一息的白衣女子,一路滴下的血,如此清晰得让人胸口一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