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乡间的生活永远这样子祥和吗?
清晨凉风中,苏婉清独自站立在篱笆前,远望着村中早起的人们劳作,间或相互问好,都是和乐安祥的。风吹拂她披散的柔发,吹荡她宽大的长袍。
“哎呀姑娘,你是有身子的人,怎么这样一直吹风啊?快进屋子去呀。”田嫂和老伴乐呵呵地在前面走回来,看到苏婉清消弱的影子大吃一惊,然后便急吼吼地拉着她要进屋子。
苏婉清眯眼,看向两位人身后提着水桶的黑衣青年,又是那张英俊的一点特色也没有的面孔,挺直修长,剑气内敛。
田嫂注意到她的眸光,便笑,“还是燕公子勤快,大早上就出来练剑……刚才还好心帮我家老头子去外面井口大水。哎我忘了,你们小夫妻嘛,是不是有话要说?那也要进屋说去吧。”
推推搡搡间,苏婉清便被推进去了。
燕归鸣把水桶放下,目光微垂,“没什么可说的。”
田嫂和她老伴吃惊,目光来回在这对年轻人之间巡回,田嫂笑一声打破尴尬,小声凑到他跟前,“得啦别瞒我!你们小两口是私奔出来的吧?看那姑娘就是出身大户人家,没事的我说,连孩子都有了……你带她回去,岳父大人一见孩子,一定会原谅你们的!”
他们完全理解错了。
燕归鸣淡淡垂着眼皮子,错身便要离开,“我和她之间,真的没什么需要说。”
这下田嫂和老伴是真的看出这对年轻人之间有问题了,惊疑不定,不知该如何接口。
苏婉清拄着门边,道,“你进来,我有话和你说。”
燕归鸣迅速抬眼,目光凛冽清冷,打向苏婉清。对面的人儿消瘦苍白,却也平静地接受他的对视。
田嫂一把把他往里推,“去吧去吧……不管有什么,说清楚就好啊。”拉着老伴仓皇离开,做早饭去了。
苏婉清借着照进来的几缕阳光看他,还是一贯的沉默。她道,“你说我现在是二十五岁,嫁了别人?”
“对。”燕归鸣很平静,这些本来就要说开,没什么值得隐瞒。
“我肚子里的孩子和你没关系?”
“没有。”沉眉,“从来没关系。”
苏婉清沉寂地点头,说话的口吻心不在焉,“那么……你怎么和我在一起?”
“苏婉清……”燕归鸣沉声,看她,“你以前,并不是这样咄咄逼人的。”
唇角微翘,苏婉清望别处,“那我应该怎么说?……我忘了你,我罪有应得,我死有余辜?”
“你现在的生活很平静,不要因为我而做错事。”燕归鸣垂眼,看不清他的眼神,只看到他的黑发,他的平静,他的疏离。
苏婉清没说话,她头靠在门上,阳光刷下来,疲惫轻颤的爽睫,无色凉薄的唇瓣翕动——“那天好大的雨,我看着你在火里烧,看着你拼命忍耐却还是吐血不停……我好像是那么自私,我等着天亮,想着天亮后噩梦就过去了……可是那场雨那么大,火那么大,血那么红,我怎么也等不到天亮。我醒过来,天上好大的月亮,清冷柔和,再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都过去了。”他看她,心中不忍,却又坚定,这是最好的结局,她只是无意中想起他,这不代表什么,她必须重新忘记。
“姑娘,公子……你们吃早饭吗?”田嫂在外面大声喊。
燕归鸣犹豫,还是走过去,手轻轻搭上她肩头,“苏婉清,吃饭吧……你现在身体,不比以前。”
苏婉清手慢慢地放在小腹上,想要放声大笑,想要放声大哭,她却茫茫然的,看向外面的天空,摊开五指,尘埃在阳光里飞舞,什么也抓不住。“明日……陪我上山看场日出吧。”
天亮,梦醒,太阳需要一点点等着它升起。
“好。”他轻声,拉她出去。
并不知,她的眼泪,落在黑暗里,风一吹就干,悄无声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