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不如意者,何止十之八九。在他看来,时间不如意者,十之有**千。苏婉清只是苏家大小姐,韩家少夫人,她是个弱智女流,没有卷入别人的争斗。可为什么就是这样的人,也会受到杀手楼的追杀?
他保护她,想让她远离一切争乱。
他离她远远的,希望离得远一些,她就能安全。
可是他已经离她这样远了,她却还是会受伤!
他为了她好,将她好好地交到韩靖然手上,让她好好地去做韩家少夫人。可是韩靖然,为什么不肯珍惜她?!
燕归鸣对自己之前的决定,开始觉得那样后悔。
他紧紧拥抱着她,为她挡住寒风,天地茫茫,雨大如注,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遍遍地安慰她,一遍遍地说就快到了。快到了,马上就到了。而这“马上”,如世纪般漫长。
苏婉清的声音越来越低,“燕归鸣……如果有一线希望,能不能保住孩子呢?”
他抱着她的手臂微紧,几乎麻木。他心中昏沉沉的,好像没有听清她的话。可是他又分明听清了。沉默好久,她的目光微弱地看着他,一直在等着他的回答。他心中酸涩,却勉强低声道,“不要多想,你们都会平安的。”
“我、我求你……先保它。”
“苏婉清!”
“求你。”
“……还不到那个时候。”
“求求你,燕归鸣。”
“……好。”
这声落下,他周身的力气几乎都被抽尽。将她更紧地抱在怀中,飞快向前掠。苏婉清,你何其残忍,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逼迫我呢?!明明知道我最舍不得的是你,却要我答应你这样不可思议的条件。那些事情,燕归鸣真的不愿意想!
苏婉清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希望。
而苏婉清如果不在了,空留下一个孩子,又算什么呢?难道指望韩靖然会对那个孩子很好吗?
苏婉清,你何曾这样不理智了。
但或许天下所有的母亲,在面对自己孩子的时候,都是不理智的。
燕归鸣真想任性地抱着她吼,真想大声对她说,“不许放弃希望!你比孩子,更加重要!”
可是他不是孩子的父亲,他连保护她的性命这样简单的理由,都找不到。他不是孩子的父亲,在孩子母亲要求的前提下,他没办法霸道地说“我不管,我只要你”。
真是,越来越后悔……
当初,他怎么能让两人走向这一步呢?
当初,他若知道会有今天这一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丢下她的啊。
他明明,明明是爱着她的。
而苏婉清,她是那样的了解他。他一杯许然诺,五岳倒为倾。他答应她先保孩子,他就一定会这样做。
苏婉清知道自己这样说,对他很残忍。可是那有什么关系。苏婉清不是一直都是一个很残忍的人么?
在做苏婉清和做母亲间,无关乎理智,她更想选择的,就是一个母亲。
不用理智去思考问题,用本能去想,这种感觉,真好。
苏婉清的神智越来越迷糊了,唇角挂笑,面上带泪。她已经,什么都不想理会了。
常大夫和青岚站在屋檐下,看着雨,小声聊着天。常大夫还时不时开青岚的玩笑,让这个小丫头嗔怒不已。突然,天上一道闪电掠过,门板发出巨大的声响,被一脚踢开。
青岚大怒,“什么人?!”
她正想开骂,说对方怎样没礼貌。却是突然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雨中走进来两个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人。那个英俊无比的黑衣青年,怀中抱着苍白的白衣女子。但女子的裙裾下,已经被血染红。他们一步步走来,血就一直往下滴。
黑衣青年的目光掠来,“师父,救她!”
“苏婉清!”青岚认出了燕归鸣怀中的美人儿,先是心里酸楚无比,却是看到苏婉清的症状,吓住了。怎、怎么成了这样?
常大夫和青岚带他们进了温暖的里屋,燕归鸣将苏婉清放在床上。常大夫还没有诊脉,光是看到苏婉清的脸色,就已经沉下去了,苏婉清的情况,很糟糕。他回头,看到在青楼的搀扶下,燕归鸣竟然直接瘫坐在地,面皮被雨水淋湿,他一把掀开,妖冶俊秀的面孔,却和床上的苏婉清一般苍白。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他也病了。
青岚扶着燕归鸣,就要出去,“师兄,这里教给我和师父,你先出去吧?”
燕归鸣却不肯走,目光径直盯着床上的人,好半天,喃喃说出一句,“……保孩子。”
青岚一怔,然后是大怒,“她那个状况,你居然不想着保人,反而说要保孩子?!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不是口口声声说爱她么?你就是这么爱她的?女人生孩子都是生死关头,她还没怎么样呢,你就先说保孩子?!呸!燕归鸣,我真是看错你了。”
燕归鸣手盖着脸,水从指缝间往下滑落,也分不清到底是泪水,还是雨声。他的声音沙哑,也不和青岚争吵,却是又重复一遍,“先……保孩子。”
青岚又要发怒,却被常大夫拦住了。
常大夫看也不看自己的大徒弟,反而喊着青岚帮忙打下手。常大夫淡淡道,“孩子已经死了。”
“……什么?!”青岚余光中,看到燕归鸣的脸,比方才,还要白。不由自主的,她竟然不觉得生气,只觉得悲伤和难过。好像他们就是吸血鬼一样,燕归鸣才进来多久啊,就被她和师父弄得脸越来越惨白。
而燕归鸣没有注意青岚沉默的神色,他静静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子。他虽然不像师父和师妹那样是有名的神医,但他也毕竟接触医术好多年。他至少是知道的,苏婉清这样,肚子还大着,血水不断流,师父说,孩子已经死了,死在她的子宫中。
那么,苏婉清的性命……不是很难保证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