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正要开口说话，苗燕拉拉她的袖子，让她闭了嘴。

苗燕小声道，“行了，你别说了，小姐她不是开玩笑，她却是是不准备发给你这个月的月例银子了。”同情地看锦瑟一眼：苏婉清平时对丫鬟很好，可是丫鬟犯错，她从来不袒护。不像有些小姐，会偏心护着自己的人。锦瑟如同因为平时苏婉清跟她们说说笑笑，便以为苏婉清是好说话的人儿，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苏婉清根本就是大公无私的人儿啊。这个错误，苗燕刚开始服侍苏婉清的时候，就犯过。

那时候她才没脸呢，以为苏婉清跟她开玩笑，还笑嘻嘻地回了嘴，谁知苏婉清也笑道，“觉得罚的好吧？我也觉得好呢，一会儿去账房先生那里说一声哦，不要忘记了。回来记得给我回话。”

苗燕当时直接愣在原地，觉得尴尬无比。她当时作为苏婉清身边的一等丫鬟，好多人羡慕她。出出进进的时候，苏婉清向来是一堆丫鬟跟着。而当时苗燕以为她在开玩笑，结果她不是。于是，在那么多丫鬟的面前，苗燕就丢了脸。

这一次，锦瑟又犯了她当初的错误。她可得拉住锦瑟，不要当着外人的面，锦瑟也跟着丢点。苏婉清可绝对不介意锦瑟丢脸的，这都是苗燕经过多年服侍苏婉清挖出来的经验啊。

经过苗燕一解释，锦瑟看着苏婉清的目光就敬佩无比，“她真是不讲情面的人啊。”难怪那时候……和燕归鸣闹成那样子。

后来，苗燕断断续续讲过苏婉清和燕归鸣的纠葛。而苏婉清闲着没事时，也没有掩饰她年少时和燕归鸣的情谊。两个丫鬟都觉得，事情闹得好过啊。虽然燕归鸣是很固执的人吧，但苏婉清也不简单。当时那场景，只要苏婉清放低姿态，说说好话。如果燕归鸣真的喜爱苏婉清的话，只要苏婉清放低姿态，燕归鸣还能继续执拗下去？谁知道事情就被苏婉清搞到了绝交的地步。

当然，这是两个丫鬟不了解燕归鸣造成的误解。

苏婉清是不讲情面的人。

但同样，燕归鸣也是不讲情面的人。

即使苏婉清放低姿态，当时的情景，燕归鸣也不会心软。

当然啦，锦瑟和苗燕不知道嘛，而苏婉清哪里会把自己的伤心事摊开给她们讲，见她们两个误会她，也只是翻翻白眼，根本不多跟她们讲。

同样的，两个丫鬟也认为苏婉清和韩靖然的婚姻走到这一步，也有苏婉清不肯放低姿态的原因。尤其是那天，苏婉清当着她们两个人的面哭泣，让两个人都觉得心惊。苗燕是从来不敢对苏婉清的行为发表任何见解的，她了解苏婉清的脾气。但是锦瑟仍然抱着劝解的态度，劝了两句，苏婉清只淡淡道，“会放低姿态的人，世上多的是。可是却绝对不是苏婉清。”

锦瑟跺脚，“你非要不撞南墙不回头吗？你这个性子，很吃亏的啊。”

“再吃亏，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苏婉清还是面无表情，“苏婉清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再难，再苦，我也不会委屈自己。”

锦瑟气，跟着韩靖然，做风风光光的韩少夫人，在苏婉清眼里，就是委屈了她吗？她难道不替她肚子里的孩儿想一想吗？世上谁不愿意想怎样就怎样啊！可是有种种无奈，非逼着你向现实低头啊。

苏婉清又是面无表情地回答她，“当然，会有低头的可能。可你也说了，那是到了不得已的情况。我还没到不得已的情况。”

锦瑟更是气，反问，“那你不得已的情况指的是什么？”

“人生除死，无大事。”

锦瑟快被她气死了，却怔怔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对呀，人生除死，别无大事。再苦，再难，总还有一死等着呢。不到死的那一刻，便不应该放弃。而委屈自己一步，可能会步步委屈。

苗燕当时进屋，还以为锦瑟是要继续跟苏婉清吵下去了，她早就看到苏婉清面无表情的样子了。苏婉清面无表情的时候，不能说心情不好，但绝对不是心情好的表现。苗燕怕锦瑟还要跟苏婉清辩论，就把锦瑟拉出去了。后来在院子里，看锦瑟垂着头不言不语，苗燕还劝了两句，“小姐的脾气向来是那样刚硬，你不应该早知道吗，还跟她生什么气？如果我们不是佩服她这样的脾气，又怎么心甘情愿愿意伺候她呢？”

锦瑟当时摇摇头，轻声道，“我不是觉得她不好，就是有时候，会心疼她。另外，我觉得她很了不起。不是每个人，都有一次次抗争的勇气。多少人在时光中，在打压中，已经消磨掉了各种奋斗的勇气。”她伸手，擦去面上眼中流下的泪痕。

苗燕惊慌了，“你别哭啊，有什么好哭的呢？好啦好啦，我跟你道歉，你不要伤心了……”

那时候锦瑟还说了什么，锦瑟自己已经不记得了。如今，苗燕又开始劝她，让她想起了当时跟苏婉清的争吵，便微微笑出声来。她站在后面，看着苏婉清和那几个丫鬟对话，目光温和。她从来没有说过，做苏婉清丫鬟的这几个月，她受益匪浅，比她活的那么多年，学到的东西，还要多。

苏婉清活的很苦，很苦。十五岁时，被迫和情郎分手，然后失忆，就已经被摧毁过一次了。十年后，她的丈夫又背叛了她，和另一个女子卿卿我我，又再次摧毁她。后来，她无意中想起当年的失忆，想和情郎重归于好，却被情郎冷冷拒绝，各种打击下，又得知自己已经怀了那个不喜自己的丈夫的孩子，这次打击……更是让她性格一遍遍地受到折磨。

虽然锦瑟不知道那时候苏婉清是什么样子。

可是苏婉清伤心的时候，她是知道的。

苏婉清活得这样辛苦，却也从来没放弃过啊……她从来没向命运屈服过……

苏婉清回头，看锦瑟一眼，“怎么了？不过罚你月例银子，就让你这么不高兴？连服侍都不肯了？”

“哪有？！”锦瑟连忙掩去脸上伤感又羡慕的表情，嘻嘻笑着，追上前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