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送走了夏可唯,锦瑟回来,落了门,抱怨两声,“那个新来的姨娘,心眼真多,说话也真喜欢拐弯抹角,比咱们在苏家时还累。”
“那是自然的,”苏婉清答,“苏家和我有利害关系的,其实没什么人,不过是跟我置一口气。而夏可唯,就不一样了。”
“再不一样又能怎样?”苗燕不以为然,“她还不是做了姨娘,比小姐你落一头呢。”
“哎,事情哪有这样简单的。”苏婉清道,“她有好手段,引得男人疼爱。这个男人,可不一定非你家少爷不可啊。”
“可是她不是和姑爷真心相爱吗?”锦瑟好奇问,这是她自来到韩家后,所有人都在说的话,她一直以为是真的啊。
“哪里有什么‘真心相爱’,”苏婉清不以为然,“可能只是她必须这样做的一个理由罢了。”
苗燕愣神片刻,辩解道,“也、也不能这样说啊。大部分人,还是相信爱情的。我瞧着少爷和她之间确实很好,琴瑟和鸣的,说‘真爱’也不为过吧。”停顿一下,似犹豫该不该说,但最后仍然说了出来,“我觉得……小姐你深刻了,把人想的太复杂了。其实她未必有你以为的那么聪明啊!小姐你就是理智过头了。你以前,不也很喜欢少爷吗?爱情,还是有的呀。”
苏婉清这次没有反驳,沉默着望向窗外黑沉沉的天幕。她不禁想起十五岁的自己,天真善良,单纯质朴,她站在禁园中,笑嘻嘻地看着所有人来人往,只有她那么美好。那个时候,苏婉清是相信真爱的。
之后十年,苏婉清也不能算是爱韩靖然,只能是因为韩靖然是她的夫君,她决定和韩靖然举案齐眉。
不过,这在燕归鸣重新出现、夏可唯插进来一脚的时候,都毁掉了。
沉默了好久,连围观的锦瑟都觉得有些尴尬,才听到苏婉清有些疲惫的声音,“我想,信任,善良,诚恳,相信真爱……这都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这种能力,已经被我在时光中打磨掉了。以后,或许我会很努力的,重新学习这些能力,并且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可是就目前而言,苗燕,锦瑟,这种人与生俱来的美好品质、能力,我已经没有了,做不到了。”
苗燕不吭声,她垂下眼,泪水在眼眶中流转。然后慢慢的,一滴滴,轻轻地落下。如她一直所说,因为苏婉清不哭泣,所以她这个丫鬟,替苏婉清哭出来各种委屈。
锦瑟却是不像往日那般好奇和疑惑,跟着苏婉清一起沉默,她盯着外头看半天,喃喃,“与生俱来的吗?那都是经过很多不好的事,才会被自己割除吧。小姐,你真是坚强。我还做不到像你这样强大呢。”
苏婉清侧头,看到锦瑟灰暗的眼神,抿抿唇角,没说话。锦瑟的过往,被她自己掩藏。有段故事,她不说出来,不会有人知道。但其实,在红尘千年,每个人都在苦苦煎熬,即使锦瑟怀抱许多秘密,也需要有一个人,愿意听她,把那些久远的故事,一一说出来。
苏婉清不是那个人。
所以她不强求锦瑟的过去。
接下来的时日,夏可唯果然如她所说,天天来净梧院请安。而因为对苏婉清的感谢,听依和若晴也天天来给夏可唯请安。不过因为这两个姑娘和夏可唯不对付,双方都是错开时间,各来各的。她们倒没什么,只是可怜了苏婉清。不用掌家了,本是休养身体的好机会,每天就被她们搅和了。
连韩夫人都惊讶无比,“我没想到那几个姑娘都这么喜欢婉清,这可是每天都请安的啊!要是她还管着家,大家巴结她,还能说得过去,但婉清现在是养身子,什么也不做,她们还去的那么勤……难道真的是祖上保佑,让我韩家家宅平安吗?”
身边跟随她多年的老嬷嬷默了片刻,还是没忍住说出了实话,“或许只是因为气场的关系。夏姨娘是为了膈应,那两个……是为了膈应夏姨娘。”
韩夫人翻个白眼,随便吧,小辈子再怎么弄,有她坐镇,能翻上天去吗?
谁知道,夏可唯进门容易,回门却不太顺畅。因韩靖然公务繁忙,一直抽不出时间来陪夏可唯回一趟夏家。夏可唯也有些急了,日日催着,每日里来苏婉清这边,也是禁不住抱怨两句。
苏婉清平时对她的话如耳边风,不理不睬的,这时候,却皱了皱眉,道,“这样不好,怎么说你也是韩家的姨娘了,回去夏家走一趟,是必然的。韩靖然怎么能这样不给你面子呢?”
夏可唯诧异无比,不知道苏婉清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会向着她说话。但想起夏府里自己那个重病的母亲,好不容易熬到女儿出嫁,女儿却不能看她一眼,夏可唯心中难受,怔怔落下泪下。竟是没跟苏婉清斗嘴,反而喃喃,“少夫人,你说,男人是不是得到了美色,就不在乎了呢?事业,好像是他更看重的。”
苏婉清当然知道夏可唯在说什么,因为韩靖然最近公务忙,回到韩府就到了晚上,夏可唯又怀了身子,韩靖然不可能宿在她这里,便一直由听依和若晴陪着。就因为这样,连续几日,听依和若晴见到夏可唯,都有底气了好多,敢冷嘲热讽了。而夏可唯惯用的手段“装可怜”,没有男人捧场的女人,女人们根本睬都不睬她。
夏可唯最近心情很不好,连带着脸色也不太好。苏婉清一直看在眼里,却一直当做不知道。
这时候夏可唯说出来,本也是喃喃自语,没想到苏婉清会理自己。她实在是憋得太苦了,虽然不想在苏婉清面前丢脸,但苏婉清不是总是当做自己不存在嘛!
可是她好不容易感性一次,苏婉清居然就当她存在了!
还很关心地扮了知心大姐姐,来给夏可唯排忧解难,“你呀,就是想太多了。你不过一两人不见他,就掉眼泪。我通常都是十天半月的见不到他人影,不也活的好好地吗?”
夏可唯拿着手帕捂着掉一半泪的眼睛,傻傻看着苏婉清:她这是做什么啊?自己和她有熟到这个地步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