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儿道:“二王妃说那个丫鬟位分本就比我们小姐高贵,教训下我们小姐也是该的。”
朱彻淡然道:“叫什么名儿?”
“听二王妃唤她作‘红璃’。”
朱彻低眸沉思一会,含笑道:“红璃?必是贴身在照料她的那位了。你们不知,她确是映菱自那府陪嫁过来的丫鬟,已经有些年头了。本王先已收了她作内房,只她坚决要留在南面那院伺候她主子,不愿到这里来,难怪映菱会如此说了。”语毕,他又转首朝我道,“你面上还疼么?”
紫云儿原想说出这事来让朱彻替我出气的,哪料他竟这样说,面上便有些赤红,只喃喃道:“这事王爷就这样算了么?我们小姐白白挨了这一巴掌……”
我闻言忙示意她住嘴:“真是越发没规矩了,难道你是怨王爷行事不公么?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若论位分,我还该叫那红璃一声姐姐,岂敢因此心存芥蒂?没事也徒添王爷的烦恼……”
紫云一怔,神色便有些黯然,终还是紧紧闭了口。
朱彻禁不住笑道:“这个丫鬟倒是对你十分衷心,见不得你受欺负呢。她可是傅荣府里过来的?”见我点头,他又和颜一笑,“好,本王倒是很欣赏。”言及于此,他又唤过一个小厮来,额外赏了紫云儿绸缎一匹,金银锞子两对,我替紫云儿谢过不提。
及至屋内坐定,说不多少话,我笑道:“绮儿去看看那茶上来了没有。”
他含笑:“急什么?让她们慢慢上,我又不着急喝这茶。”
我心里一动:“今日二王妃来这之时,不小心摔破了一个杯子。绮儿从傅将军府过来之时,傅老妇人曾送过一套十分精致的晶莹剔透的华彩琉璃杯子给我,我去叫下人取出来用!王爷先给我的那些上好的‘美人尖’,必要泡在那样好的杯子里才不致浪费呢!”
他唇角微扬:“与你相较,我倒成了一个俗人了。既如此,你便取去罢,我在这里等你。”
我闻言心下方松,便出了去,一时进了睡房,在东侧压底的箱子里,果翻了一套共六个的琉璃杯出来,命碧云拿去洗了干净。碧云应了去不提。
我见屋内没人,回身自那妆台的抽屉里取了药粉出来,用手指轻轻挑了一点隐在指甲处,届时等茶上来,便趁朱彻不注意揭盖时将药粉抖落在那茶水中,每每得手,亦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且说我正挑了那药粉在指甲内,忽身后有人将我手一把执住。我惊愕之下回首一瞧,却是曾妈妈,不由得一怔:“你想做什么?”
她将手一松,淡淡道:“这话,该是我问姑娘才对。”
我心下一紧,装作若无其事将那药粉照旧包好:“没什么……”
她却将我手上的药包一把夺了过去,打开一看,面露狐疑:“这是红粉?”
我瞥她一眼:“不错,是红粉和白绛丹。”
“你拿它作什么用?”
我轻轻自她手里拈了过来,放在抽屉内,含笑道:“能作什么用?这屋里有些潮气,我用它们来除湿。”
她微微颔首,徐徐道:“外头茶已经上了,王爷还等在那里,姑娘快过去罢。”
我淡然一笑:“好。”便转身出去了。
彼时,朱彻见我进去,浅笑道:“如何去了这样长的时间?可是那琉璃杯你藏得太好了?”
我笑意盈盈:“早该取出来了用的,放在箱底一时忘了。”说话之时见那茶壶置在桌上,便走过去将茶盖缓缓揭开,轻闻的瞬间将指甲内的药粉尽数抖落,湮消无痕,“这茶果然是好,听对门的香锦姐姐说这茶是贡品,我先还不信王爷这般厚待绮儿,今日二王妃到了,也说这是上好的‘美人尖’,我才信了。”
他将我搂在怀内,一时碧云进来将茶杯置在桌上,他便不慌不忙取了一个过来,叫我倒了茶水在里头,笑着递到我唇边:“这样好的茶,绮儿先喝一杯罢!”
我不假思索一个“好”字,接了过来一口饮尽,笑道:“该是对饮才是,当着王爷的面,绮儿岂敢一人独享?以前不知道这茶好,都是叫王爷一个人喝了,今日王爷必定要依我。”语毕,信手将那茶水斟了满满两杯,将其中一杯给了他。
他怔怔看着我,略显迟疑,终还是接了过手:“既是你亲倒的茶水,我一定要赏脸的了。”话毕,将握杯子的手徐徐穿过我的手腕,“你进府那日,本王说要给你一个侧妃名分,可按今日之状,只怕映菱那处先就闹得个天翻地覆了,此事得缓上一缓。这王府里除了本王明媒正娶那位,其他的皆未与本王拜过高堂,更别提喝交杯酒了,今日本王便与你以茶代酒,喝了这杯!”
我见他眸光凌凌,心下竟无来由一阵痛楚,也不知往何处而来,遂将手中的茶水拿定:“王爷如此说,实在是太抬举赵荫了!”
他一口喝了那茶水下腹,我亦是一饮而尽。
良久,他忽温静一笑,以指腹轻抚我面上的红肿之处:“本王是不想这样委屈你,我先在皇宫之时,见多了欺诈之事,见得多了,便愈想得一真心之人……更希望那真心之人,亦是本王最为钟爱者。名分我迟早会给,跟着我……终会叫你好的。”
我倏然心沉,总觉得他话中有话,无奈解不透,只是轻软一笑道:“绮儿跟着王爷,岂又不好之理?有王爷这句话,从此我可安心了。”
他幽幽然叹了口气,定定道:“张映菱脾性乖张,我心中自有纵横,不会不知。你……且忍一忍罢!”话说完,他又细细抚弄我的发丝,“你落水那日,是一袭乌发披在身后,着一身白衣,光看那背影,本王就觉得很眼熟。不怕你笑话,好些次我梦里,总是看到那样的影子,立在一株桃柳树下,像在等什么人。我在梦中亦是常常疑惑,那人,是不是在等我呢?”
我竟是眼眸一酸,颓然有些无力之感:“王爷说的话令人捉摸不透,莫不是王爷梦里还常常想起我来么?”
他淡淡而笑,怅然一句:“许是罢。”言及于此,又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这可是你的福气,如若不然,现在只怕你早已被我……”
我见他眸色犀利,不由得心惊,忙问道:“不然王爷会把我怎样?”
他默然片刻,忽漫然一笑:“不然你早被本王送人了。你不知那北元蒙古大汗,最喜我大明美貌女子。他早先送了那马给我,我说终有一日要还他一个绝色女子,只一直未有偿愿罢了。”
我闻言心下稍安:“我才不喜被人送来送去,绮儿是王爷的人,不可作礼。”一边说一边想起从前西罗和亲一事,不禁触动心思,有意无意在那“人”字上咬了重音。
他微微愣住:“我只是说笑而已,真将你送与那北元莽汉,他不懂风情,不知怜香惜玉,本王也是不忍。”
我缓缓点头,轻轻靠在他胸前,故作娇嗔:“绮儿自知王爷不忍,不然我是会以死明志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