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那红绳儿仔细帮我绑在右手上,又打了个死结,笑道:“我听人家说,这边的月老庙十分灵验,凡男女被系了红绳的,终归是要在一起的。这下,你便跑不掉了的。”
我微微一笑,亦拿了那红绳儿替他绑在左手上:“你也是一样的了。”语毕,两人会心一笑,又向月老像拜了三拜,方站起身来。
彼时,旁边有个鹤发童颜的老者笑道:“你二人,可还要摇上一签么?这月老像前的签可是很准的,十年前有个女子,他相公出去了三年未回,她便是来此处求签,签上说她终究守得云开见月明,不出两年她相公果然回来了。”
傅麟郡笑着看了看我:“你要摇么?”
我笑道:“你摇罢,不定摇出什么来。”
他说了声好,便问那老者道:“多少钱?”
老者伸出一个手指头:“十文。”
傅麟郡听闻,便取了十文钱出来给那老者。那老人家亦笑眯眯问道:“你们要求什么签?”
我心下好奇,因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物事,便问道:“有哪些签?”
“有求业的,亦有求财的,有占凶吉的,也有求姻缘的。这月老庙内,求姻缘的甚多,却不知姑娘要求哪一个?”
傅麟郡笑道:“自然是姻缘的了。”
那老者笑道:“既如此,姻缘签多是女子摇的才准。姑娘,你将这签盒摇一摇罢!”
我将那东西拿了过来,这原是一个竹筒,两端皆封闭着,一端只留了一个小口子,摇一摇,里面倒有许多的签。
我双手捧着那东西,将那竹筒有口的那侧朝下,闭了眼睛一摇,果然有根竹简掉落在了地上。
那老者笑吟吟捡了起来看,缓缓道:“姑娘这签是:零落梅花三及难,方得萧郎回首顾。”
“什么意思?”
“就是言你二人姻缘有难,若过得第三关,方可相守终生了。”
傅麟郡道:“若过不得呢?”
“要不公子也抽一个?”
傅麟郡道:“老人家,你不是言女子抽的才准么?”
“对一般人是如此,但对有缘之人未必。公子抽吧!”
傅麟郡闻言便自袖口内掏钱,那老者阻他道:“不必,先抽了这支再说。”
傅麟郡颔首,也去抽了一支,却是:多情女儿痴意长,离人未必不罔顾。他皱眉道:“这不知又是什么意思?”
那老者抚须而笑:“就是说,你二人之间,凡事不可尽观外像,也就是说,外面看到的未必是真相。公子可明白?”
傅麟郡若有所思瞥我一眼:“这句倒是有些准的。”
我含笑:“也是,以前听人说这种算命卜卦都是人云亦云,未必可信。权当一时玩乐罢了。”
傅麟郡闻言便自袖内掏出铜钱来给那老者,哪知那老者笑着摇手:“不够。”
傅麟郡疑惑道:“不是十文么?”
那老者转首看着我道:“姑娘真乃好记性,还记得从前在随州,不是老朽摆你渡河去的么?”
我闻言一怔,细细瞧去,方觉得这老人家确是眼熟,不免惊呼出声:“老人家,果然是你么?”见他含笑点头,我忙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朽本就无家,四处为家,这不足怪。想来是与姑娘有缘,得在此相遇。”
“上次渡河不曾付钱,却不知道要多少钱?”
他伸出两个手指:“二百两!”
我不免诧异:“二百两,老人家,这个也太……“
傅麟郡笑着掏出一张银票给他:“老人家,这里不止二百两,你先拿着罢。”
那老者将钱接了过手:“老朽今日是为你二人散此银求姻缘之福,并非为了钱!”语毕,便拿了那银票不慌不忙行至旁侧的烛台上,将那银票点了火烧了。
傅麟郡一惊,忙上前阻止,却听那老者笑吟吟道:“公子无须心疼这几百两钱,对你来说,钱财乃身外之物,最贵重者为你身边的姑娘。你二人姻缘多磨难,老朽只是替你消灾罢了。”
傅麟郡含笑回首将我手一拉:“老人家所言极是,千金散尽还复来,倒是心上之人不可多得。既如此,多谢了。”
那老者含笑不语,自往门口行了出去。我暗觉讶异,想多问他几句,便追了出去,哪知他早已不见踪迹。我一时楞在了那里,忙拉住那庙里的一个和尚道:“师傅,方才这边有个老人家站在此处给人求签的,白胡子的,你可看见了没有?”
那和尚摇了摇头道:“从来也没看见过这样的人,我们这庙里,凡求签的都是问的那人。”他边说边用手一指,我顺着他的方向一瞧,果见那边有张小小的桌子,后坐着一个四十左右年纪的男子,他跟前倒放了好几筒的签。
我疑惑道:“师傅,你好好想想,方才我们便是在庙里看见的那老者,那老者大概有七十上下的年纪了,头发也是白的。”一时又将那老者的身形容貌形容与他听,他只是一个劲摇头,笑道:“失主,许是你看差了,我从来未见过这样的人,也没听说过。”语音刚落,那边有人在叫他,他向我一回礼便匆匆跑进去了。
彼时,我心下大愕,这老者虽说年纪一大把,怎会如此来去如风,才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更奇怪的是,这庙里的人竟然没听说过他,真正是一桩奇事了。正苦苦思索间,一回首,却见傅麟郡正立在那里,双手环抱在胸前,向我微笑:“找不到就算了,走罢!”
我低低“哦”了一声,被他牵手往林外去了。那林中微风习习,身边来往的都是恩爱的年轻男女,皆是在那边窃窃低语,大家既都是来求姻缘的,自然都不避讳,倒让我觉得有些暖意温温地从心里溢出来了。转首去看他,他亦是面色温和,似有安然之状。
闲言少叙。那接下去两日,二人皆是住在益品楼里。他常常带我出去,倒也十分坦然。常常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有心灵相通之感。两只手一牵,此右手,彼左手,都系着月老的红绳,便每每会心一笑。只偶尔感叹,总觉得这景这事这人惶惶忽忽,梦里雾里,倒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五日后的一个早上,他便辞了我回京城去了。临别之时,我突觉心头有些忐忑之感,空落落得难受,便将他衣襟轻轻拉住:“你几日内回来?”
“你等我五日罢,五日后我回来。”
我喃喃道:“要这么久?”
他蹙眉含笑:“五日说长也不长。我长远未回,必定那头家事要交代完全,要是被我父亲知道我一去不返,他定会将我禁足。我送荀卿回俊卿身边,她有孕在身,或会耽误一些时间。”
“若荀妹妹不愿意回去,你怎么办?”
“放心,我自有办法叫她回家。”
我尤不放心:“五日一过,你定要回来找我!不然我等不及,只能赶去京城找你了!”
“你不能去京城。如今朱彻已登基在位,我傅府见过你的人不少,你若去了,恐被人认出来。我二人之事要是传了进他耳朵,只怕性命都不保!你在此等我为安!”言毕,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头,“我傅麟郡不是朝思暮改之人,况你答应过要替我多多生子,我不回来又怎么看得到孩儿的面呢?”
我面上一红,垂眸道:“若你十日也不回来呢?”
他亲了我额头一下,时翻身上马,笑道:“除非我死了,不然十日内定会回来!不过,实在等到那时也还未归来,你先等我个一年半载,再另觅新欢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