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宫前,牌上上写着“恒武孝皇帝”,群臣们一番辩论,这周昶景庙号便为中宗。皇帝的死因,自是不能对外人道的,只是对外宣称,周昶景意外死于那夜的大火。
陵墓选址是最没有争议的,如今便是选在穆帝幕右侧,这是周昶景生前便已经选好的地儿。而先太后,则是早早便入葬了穆帝幕的左侧,民间将此陵称为定陵。因着先皇帝薨逝的突然,也未留有圣旨,这场国丧不如先前来的久。
各宫各院,这没未生育皇子皇女的妃嫔,已是早早赐了白绫自缢,准备送往定陵陪葬。丽妃消失的无影无踪,至今下落不明,锦妃对外则称是葬身火海之中。而张黎儿因着茱萸力保,方才留下了性命,改与茱萸一道去水月庵出家为尼。只是如今尚且还在丧期,于是皇后与张昭仪便先在宫内佛堂祈福。
昊然是先帝留下的唯一皇子,按着祖制,应是登基为帝。可张冲之在前朝奏请,说这皇子年纪尚幼,若是上了朝,少不得淑太妃垂帘听政,因而还是河阳王代为监国为妙。朝中一时哗然,吵了半日,也无结果。
这日,梓宫前忽然昏暗下,青天白日间,如同夜色将至,守丧的众臣皆是吃了一惊,一齐奔出殿外看个究竟,只见明日之下,竟然又有一日,黑光摩荡在天际,遂渐上升到空中。
而后二日竟然合二为一,最终融为了一体。登时,这地面上可谓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天上又渐渐恢复了朗朗乾坤,重见光明。一时又显得艳阳四射,分外灿烂。
众臣纷纷惊疑不定,先帝大丧期间,现此奇象,不知是福是祸。有人说是天狗吃日,这也是正常的事儿。有人立即反驳,说天狗是有狗的模样的,远远瞧着,这日头上,像是被咬去一大块来。可是方才明明看到一个浑圆的黑日,贴在明日之上,这又怎么会是天狗呢?
正在诸臣议论纷纷之际,只见着小兵手中捧了一份八百里加急文书,匆匆奔入灵堂,求见河阳王。
周筠生拆开一看,只见着这是钱芎竺从关海发回的急报。说的是勿洛又改了方略,联合了鲜卑,齐齐入侵边关,勿洛仍旧出关海,鲜卑则出兵夏禾,对关海形成包抄之势。钱芎竺等浴血奋战了一夜,方才飞骑驰奏,请朝廷火速派兵前往救援。
叶之章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还是得先立新君,才好再出战,否则战而无主也是枉然。”
樊少华笑笑:“立新君……皇上也无留有遗诏,且又未立太子,这立谁为君,可不得好好思量思量。”
公孙展大呼一声:“皇上就大皇子一个儿子,不立大皇子为帝,还可立谁?”
孙巍岱就在一侧,看着众人喋喋不休地争吵着,这事从早上吵到现在,也没个结果来,照这架势,即便是先帝出殡了,怕也是还未能选出新君来。
周筠生见状,举起手,呵斥了声:“这里是先帝的梓宫灵前,你等在此熙攘,该当何罪!”
话声一落地,诸人皆没了声响。周筠生召了李玬、李玖詹、叶之章、樊少华、孙巍岱、公孙展、张冲之等,一同到便殿商议出兵之事。
一番争论以后,决定由京师守备安童,点兵十万作为前部,于明日初二先行出发。周筠生再点兵二十万,于初三出发,一同走的还有李玖詹。
并点高怀、叶时初等将,率水陆兵马随征。李玬、孙巍岱任京师内外都巡检,负责保卫京师。
叶之章只看见这些将领中,倒有一半不是周筠生嫡系,且又明里调任了叶时初军职,心中更为放心。诸人互相勉励了几句,准备准时出师。
周筠生出来,即点齐随征诸将,让他们回去召集部下,准备出征,众将纷纷领命而去。
京师各营之中,由于去年冬日刚经了关海之战,且又因着近日宫闱之变,早已心生了疲态。忽然听到次日要整队出征的消息,不由整军怨声载道。不过军令如山,谁敢不遵?于是一阵忙乱,阿平为指挥使,找诸位军头,军头则找将士,京师一时又乱哄哄的好不容易才将队伍集合整齐。
初二黎明,安童率十万兵马先行出发。
初三一早,周筠生则率领大军一路北行,到午后,方才到了离京师四十余里的秀才桥。周筠生下令安营,先给众将士歇息片刻,食粮果腹。
红日西斜,天色尚未昏黄,只见那野外寒林片片,如今又到落叶之际,哀草一望无际。日光渐渐发出红黄之色,洒得大地一片金黄之色。营地,大钺士兵,正在搭营帐和生火煮饭。
只听着一个小将在说:“这几日实在太乱了,上头突然下令出征,多少人跟我一样心里不痛快。尤其咱们出发前那日,这天边骇人的黑日,紧贴着黄日,这京师一时黑如昼夜。后来总算又出来一个日头,黑日方才消失掉了。我听家里老人讲,遇上这样怪事,恐怕这次出征不利。所以大家情绪不好,实在也是难免。”
这时有人又说道:“李大人也是个博学多才的人物,何不把这天象给大家说一说呢?您说这究竟是吉是凶?”
李玖詹道:“这件事很难说,说它是个凶兆,并不错,要说这是个吉兆,同样也能说得过去。这事我实在是不便讲,但凡出了口,那便是祸从口出,怕是这罪也担不起。”
众人哪里肯依,非要李玖詹讲个明白。安童笑笑:“好了,李大人,既然将士们好奇,你便说说看嘛,咱们也绝不外传,不会给李大人招来祸事不是?”众人也纷纷附言,请李玖詹好好说说。
李玖詹左右环顾,故作沉吟道:“我这会若是说了,你们可谁都不许传出去啊!古人云,夫日者,君王之象也。这天上出了个日头,乃是两君并立之象。一个黑日隐退,一个新日光芒万丈,乃假君隐退,新君出现之兆。所以对这位假君来说,当然是个凶兆。可是如果说是真君呢?那自然就是吉兆了。所以我才说,无论是凶是吉,这怎么都圆的过去。恐怕是咱们大钺要出一个新皇帝了。这话,论平日里,我又岂敢乱说什么,如今大伙心里明白就是,可千万别传出去,我这脑袋要是掉了,可唯你们是问。”
诸将听了先是哄笑作一堂,后又陷入沉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