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六年十二月十四日
听村里人说,我是死了之后不知道怎么又活过来的,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捡来的,所以命贱。
我和陈正元是双胞胎兄弟,就因为我早出生一分钟,我就成了哥哥。
很小的时候还好,我父母还挺疼我的。他们有好吃好喝的都是先给我,我们两个同时哭了饿了,母亲总是先哄我,喂我。
但是上学之后,一切都变了。
我不喜欢念书,拿起书本我就犯困,一学期下来,期末我只考了二十分。
我成绩差,而且生来比较调皮,上课听不进去的我,就开始想方设法的找乐子。我拉前面女孩子的头发,用教踹她们的桌子,在她们的衣服上贴小纸张、画画等等。
这下好了,女同学经常哭哭啼啼地到老师那儿打小报告,老师呢?就三天两头的往我的家里跑,向我的父母告状。
可我的弟弟陈正元呢?学习特别认真,每次成绩都是名列前茅,而且他脾气好,人缘也特别好,经常帮助同学,老师同学都喜欢他,他每年都是三好学生,优秀干部。
这一对比,父母自然而然的就开始嫌弃我了。
从最初的时不时的骂我,到后来的,心情不好的时候,手上抓着什么就把什么往我身上砸,再后来,我一犯错,他们就抓住我,把我绑在树干上,往死命里打。
开始的时候,我会求饶,认错,到后来,能跑就跑,跑不了我就咬着牙让他们打,心里默念着,“打吧,打吧,老子不疼。”
我弟弟对我其实挺好的,在我父亲打我的时候,他经常抱住父亲,哭着求他别打了,有的时候他还替我扛雷。
但是大部分时间,我的父母和村里人不相信坏事会是我弟弟干的。也确实,他那样子哪像是一个会做坏事的人。所以他们照样抓住我,打我。
记得有一次,我们村里的狗蛋老婆要生娃了,我知道他们家二楼有一个大缸,缸里酿着做月子喝的红酒。那时候的农村,习惯自己酿酒。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爬上他家对面的大树,用弹弓把他的缸给打破了,红酒流了一地,滴到一楼。最糟糕的是,他老婆的月子没酒喝了。
气急败坏的狗蛋猜到是我干的,他到处找我,后来我被他抓住了,他把我拉到我的父母面前。
我弟弟陈正元刚好上学回来,看到我又被别人扯住了,知道我又做什么坏事了又要挨打了,他一把把我拉过去,挡在我的面前。
“是,是我干的。”他憋红了脸,说。
“你知道他干了什么了吗?你会爬树?”狗蛋摇了摇头,扯着嗓子吼道,“你会用弹弓?”
“我,我知道,我,我会。”根本不明白事情原委的陈正元结结巴巴的说。
我父亲恶狠狠的看了我一眼,一把推开我的弟弟,三两下的,把我绑了起来,抄起门口的竹扫把,劈头盖脸的把我一顿狠揍。
我的父亲每打一次,我的叛逆的心就增加一点,到了十四五岁,我就完全自暴自弃,放任自己了。
我打架斗殴,拦路抢劫学生,恐吓过路的女孩子。
总之,怎么开心我就怎么做,喜欢去哪就去哪。
“哥,去念书吧!我教你,好不好?”陈正元经常苦口婆心的劝我。
可是,我的心已经野了,我无法静静的坐着做一件事情,我受不了那种被约束的日子,我成了一匹拴不住的野马。
到了我二十几岁的时候,国家开始实行身份证制度了。
我知道我父母根本没有给我报户口,反正我是一个黑人,不被承认的死人。
那时候审查没有现在这么严格,我就托朋友,随便开了个证明,到派出所报了个贾真的名字,做了张身份证。
反正,我的父母不承认我,我姓什么也无所谓,就这么着,我顶着贾真这个名字生活了将近三十年。
贾真,假假真真,我不知道自己是陈正广还是贾真,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听着陈正广的叙述,郑晓的心口一阵阵的酸楚,看着似乎对一切都已经满不在乎的,但是言语中不停出现的“反正,反正。”的字眼又明显地透露出他的一种深深的绝望和痛苦。
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也渴望像弟弟陈正元一样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以陈正广的名字堂堂正正的出现在户口簿上,可是,没有。
黑户口的阴影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被遗弃的人,他自暴自弃,放任自己,再加上父母的教育手段不当,导致了一个贾真的出现。
“你的弟弟陈正元念高中时,你去过他的学校吗?”郑晓直视着陈正广,问道。
“啊?”陈正广抬起头,“学校?”
“是的,谈谈吧!”郑晓点了点桌子上的纸张。
“反正无所谓了,你们也许也都掌握了,我就告诉你们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