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听出来,他说到"长公子"这三个字时,声音有些微微的发颤,许是他平日里为人太过谦厚,以至于他在府里最得人缘,今日这般疾言厉色的样子,落在一众婆子眼里,不由得噤声,大气都不敢出。
"不敢,奴婢们不敢,万万不敢..."一众婆都跪在方慎的面前,连带着年轻的丫环一起,都那么跪着,"请大少爷责罚,请二少爷责罚..."
"哼..."方业冷哼一记,"都去姨娘那里领罚..."
紫玫听得浑身一颤,那姨娘便是赵姨娘,府里上下谁都知道赵姨娘是个严厉的,闻言,她的脚步有些沉重,重得让她迈不开脚去。
"紫玫,你去哪里,还不替大哥收拾一下。"
这声音无疑跟救命良药一般,让紫玫心存感激,不由得望向二少爷方业的方向,见他扶着大少爷方慎入屋里,连个回头都没有,心里不由得泛起几分苦涩的味儿,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偏就不肯掉落下来。
方慎抽抽噎噎的,双肩儿微颤着,哭得好不伤心,像给人欺负了一般,两眼睛红红的,透着委屈,"二弟,慎儿要姐姐..."
"姐姐?"
方业一愣,不明白他嘴里所说的"姐姐"是何人。
"慎儿要姐姐,二弟,把姐姐叫来,慎儿要跟姐姐在一起..."
方慎像是不悦他的愣神,一个劲儿地抓住方业的肩头,也不知道要留个力道什么的,满口都是姐姐之类的话,大有不会善罢干休的意思。
方业今儿个刚回家,一直是在清风书院里,他常住在书院里,倒是不常回府,以至于听不懂方慎的话,把视线落向院外缩着身子的小厮阿利,"躲在外边作什么,还不进来,什么姐姐,还不快给我说个明白!"
他自是知道自家大哥心性不比常人,跟他这么扯下去,就算是扯上个几天几夜,也根本弄不明白谁是姐姐,索性直接地找上能说话的人。
可是,他就是稍稍地提高了一点儿音量,就惹来方慎躲避的目光,连忙把手放开,还拿眼睛觑着他,仿佛他是什么吓人的怪物似的,这还不算,更要紧的是方慎拿手指着他,嘴里还嚷着说:"二弟你吓着阿利了!"
这个话说得清清楚楚。
方业倒是面皮绷得死紧,回头看过去一眼,见他立即地缩回手,还用那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跟个没说话的样子,让他不由觉得是哭笑不得,却没想饶过阿利。
"大哥且坐着。"方业这边说完,看着方慎乖乖地低头坐下,再把视线落在已经走进来的阿利身上,"什么姐姐的,你最好给我说个清楚!"
"二、二少爷,是老爷有意为大少爷求娶的女子,大少爷见过一次,就放在心上,天天叫着姐姐。"阿利把重要的事都给隐下来,极为机灵地捡重要的、也是无碍的话说,"老爷就要使人去提亲了,恐怕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几句话就已经交待了方业想知道的事,他面色未变,那面上甚至带着几分和善的笑意,却未到眼底,"可知是哪家的女子?"
"回二少爷,是护国将军府的嫡女陈秋娘。"
阿利刚想说,就让清脆的声音给打断,不用回头,他也知道那是大少爷的贴身侍卫婢紫玫,目光朝着大少爷的方向看过去,却见着大少爷跟个没事人一样,玩弄着自己手里的破碎袖子。
紫玫正捧着清水进来,把绢帕从温水里捞出来,拧干着水,替方慎把脸上的泪痕擦去,举手投足之间,竟如画一般,"大少爷,那位书生呢?"
她这般问。
阿利站在那里,他是知道那书生就是未来的大少夫人,心里急坏了,可不能让大少爷说出来,这样的事,那是万万不能说的。
他到是想给大少爷使眼色,又知道大少爷不可能懂他的意思,心里跟火在烧似的,安不下来,望向紫玫的目光,就多了些别样的意味。
"书生?"方慎一脸疑惑地瞅着面前替他擦脸的紫玫,不太明白地反问,"紫玫姐姐说的是什么?"他眨眨眼睛,手还挠挠头,很茫然的样子。
阿利到是急,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低下头,瞅着他自己脚上的鞋子。
紫玫轻轻一笑,温柔地将他脸上的泪痕全都拭将,神情柔得很,眉目里流转着柔光,"二少爷,刚才大少爷带回来一个书生,说是在清风书院里认识的,不知道二少爷可否认识?"
这话一出,阿利顿时觉得如芒刺在背,当时话是他说的,也想不到二少爷会突然间转回,更没有想到紫玫竟会找二少爷求证,这下子,他更是不敢抬起头来。
"大哥,那书生何名何姓?"方业是在清风书院正经读书的,不像方慎那就是在清风书院里玩玩的,一听得此话,不由得问出口,那神情就有些莫名的紧张,"大哥,莫不是碰上了奸滑之辈?"
那不是奸滑之辈,却是个轻易地动动手指就让力大无穷的大少爷昏迷过去的女人,那是未来的少夫人,阿利的心高高悬起,清风书院里的人,二少爷都是认得的,这会儿,谎可是圆不回去了。
"是呀,二少爷,大少爷天真无邪,就怕是有人故意接近大少爷,以求得太傅大人的求睐。"紫玫有着担忧,把手里的绢帕放回那金灿灿的鎏金面盆,玉指纤纤,拧起绢帕,水从她的指间出来,衬得那手晶莹剔透。
她自小就侍候着这位大少爷,粗活也没怎么干,大少爷的屋里既有她这样的大丫环,还有些小丫环,更有粗使丫环,还有几个婆子,要是不说,也许会有她当成小户人家的小姐,身上的穿着,就是小户人家的小姐也未必穿得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