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绝笑意更深。怕他治她的不敬之罪么?她若懂得怕他,又岂会让一个小婢女在门口阻拦着他的去路?比起妆容凌乱,阻挡圣驾不是更大的罪过?
"罢了罢了,你去通禀罢。就说朕...来看她了。"
若说硬闯,这宫里有谁当真敢拦他去路?可若是璐儿不想见他,就算他闯了进去怕是也落不下什么好的结果。
瑶琴得到慕容绝的允许,即可小跑进了内殿去通报,半分不敢怠慢。只是看着向里跑去通报的小婢女的背影,慕容绝的心里蔓延开了一种许久不曾有过的感觉。那种期待让他坐立不安,因为害怕被拒绝而不知所措,似乎天下虽然尽在他一掌之间,却终究有那么一个例外,是他无法用手中的权利去控制,也舍不得用权利去控制的。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璐儿终于缓步从内殿走出,笔直的挺着脊背,由远而近。人未到却先闻其清香,未开口而先见其微笑。只是当她行至慕容绝五步开外的地方,蓦的停住脚步,唇角向上勾勒,绘出完美如画的笑靥,然后跪地伏身,将头叩在手背之上面朝大地,娇声轻呼着"丽妃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璐儿双膝触地,慕容绝的心仿佛在预料之中的猛然加速狠狠的抽搐着。那种剥去外衣将胸膛坦露在外,任千军万马践踏而过的疼痛让慕容绝蹙起了眉头,幽邃的目子里点点思念都成了致命的伤,低沉的声音里透着沧桑,仿佛那个放下了一身骄傲只为与她相守的慕容绝又回来了"你...非要这样对我么?"
璐儿仍然维持着叩拜的姿势,匍匐于慕容绝的脚下却并不显得卑微,反而衬托得高高在上的慕容绝显得那么苍白而无力。
璐儿声音柔缓,看似循规蹈矩却将慕容绝释出的宠爱悉数回绝"臣妾不敢。"
慕容绝半蹲下身,将璐儿扶了起来。凝视着这朝思暮想的容颜,怎么明明是微笑却好似覆盖了一层薄冰,让他扶着她的掌心传来刺骨的寒冷。
"现在,我可以进去了么?"
慕容绝轻轻挑起璐儿的下颚,他不喜欢她总是颔首不看他的样子。在心里暗暗的自嘲着,这就是他想要看的她向他低头服软的样子么?怎么除了距离以外,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璐儿挡在门口半分没有让开的意思,嘴里却说着"皇上想要去哪里,臣妾又岂敢阻挠?只是闭门思过终要有个闭门思过的样子,只怕圣驾一临,这月汐殿又要光芒四射,引人嫉妒了。"
慕容绝顺着璐儿的目光瞟了一眼身边的莹八子,似乎明白了璐儿的意思,于是板下脸来轻轻一挥衣袖,语气里有着分明的愠怒之意"皇后不在,你便是后宫之主。放眼三宫,没有人比你这个昭仪更高更大,得朕宠爱也是理所当然的。就算是嫉妒...谁又敢把你怎样?"
最后那句'谁又敢把你怎样';慕容绝加重了语气,侧目睥睨着始终站在身侧不言不语的莹八子,分明的警告如醒钟敲打在她的心上。南宫莹不是笨蛋,怎么会不懂慕容绝如此明显的暗示?想来是她挑唆别宫妃子瓜分了月汐殿奴才的事情慕容绝一早就知道,默不作声不是因为宠她,而是在等这个可以在慕容璐儿面前邀功的机会。
南宫莹轻轻颔首,将头埋的极低,不让任何人看见她眼底闪过的寒光。卑微的说着"臣妾不打扰皇上和姐姐闲谈,先行告退了。"
慕容绝轻轻"嗯。"了一声,任南宫莹退出他们的视线。才将璐儿拥入怀里,那般用力似恨不能将她揉入身体。"这几天你受委屈了,为什么不派人来告诉我?你明知道,只要你向我开口,我永远不会拒绝。"
对于慕容绝一如往昔的恩宠,璐儿突然觉得好生疏。若说演技,这生在古代的慕容绝比接受过特殊训练的南宫莹甚至是自己都强太多了。果然,生在帝王之家就是磨练演技最佳的先决条件,只是若演得不够真,不够好,恐怕就没有重来一次的补考机会了。
璐儿并不反抗慕容绝的拥抱,任骨头在他的臂弯中咯咯作响,她却只在他耳边轻言着"臣妾不过是漫漫红尘中的一粒沙而已,怎么敢因为自己的一点不如意去叨扰皇上?"
慕容绝的怀抱僵持住了,即使抱得再紧也阻止不了她逝去了的温暖么?他应该放开手来,保持他王者的骄傲,告诉她后宫嫔妃三千余,他并不是非她不可。却怎奈这一双手如何也无法松开,张张嘴却只说出一句"在你心里,我只是'皇上';了么?"
那一份苍白在慕容绝心底蔓延,她曾经的一颦一笑都成了锋利的刀刃丝毫不留情的将他一心的思念割得支离破碎,在他的眼中以轰然崩塌的方式散落,片片都是孤独,覆盖在心头唯一残留着柔软的地方。
"在皇上的心中,璐儿不也只是一枚棋子么?女人如镜,你给她什么,她自然就还你什么。"璐儿的不卑不亢成了对慕容绝最好的讽刺。
他缓缓扶住璐儿的肩膀将她拉离自己的怀抱,动作那样的缓慢,好像在给自己适应的缓冲。那边皮带肉从身体上撕扯下来的痛楚让慕容绝深邃的眸子里充斥着显而易见的伤。
"你以为,我会为了一枚棋子而夜不成寝食不下咽?你以为,我会为了一枚棋子而放弃轻易杀死慕容辰的机会让自己身处险境?你以为,我会为了一枚棋子不惜在仍不能稳操胜券的时候得罪南宫家,把南宫楚驱逐出宫?你以为,我放下一身骄傲...只因为一枚棋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