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馨月溶溶。
璐儿独倚西窗,遥望天边如镜的皓月。窗外跪着一个佝偻的身影,卑微的将身子隐藏在屋檐的阴影底下,尖锐的声音虽然被他压得极低,但在这仅剩下蜡烛燃烧发出嗞嗞声的夜里,那样的频率仍然很突兀。
"启禀皇后娘娘,皇上约莫在半个时辰前进了淑宁殿。只传了些许点心,始终未出。"
璐儿从窗口仍出一绽银子,然后轻轻挥了挥手。那阴影下的佝偻身影一见到银子即可便露出贪婪的笑,分明巴结着"那奴才就告退了,谢谢娘娘的打赏。"
那奴才一边倒退着一贼贼的笑着,仿佛把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沧桑全刻画在他那张瘦巴巴的脸上了,已经分不清哪里是皱纹哪里是眼睛,可即使在这漆黑的夜里,他那笑容仍然格外的碍眼,怎么都觉得污秽不堪。
璐儿蹙起了眉头,将支起的月牙窗关上,不想再看见那猥琐的笑,继续自虐似地污染自己的眼睛了。只隔着纸窗冷冷的唤住那龌龊的人影,寒声吩咐着"本宫今晚没见过你,你也没来过月汐殿。可记住了?"
不知进退的奴才,除了银子脑袋里还能不能装点别的?愚钝的见过,愚钝成这样还能在宫里活这么久的还真没见过。璐儿将鄙夷藏匿在心里,毕竟若是宫里没有了这样贪财不要命的主,她要如何掌握皇上的行踪?
璐儿轻轻拨弄着手边的丝绢,覆着一层薄冰的眸子里有一丝狡黠的光。正在心里盘算着叫来南宫莹,然后一并到淑宁殿去找皇上,破坏了雅贵人的好事,这善妒的名声就非落在南宫莹头上不可。
正在想着,却听见窗外传来那奴才'啊';的一声惨叫,支起纸窗,只见那佝偻的身影在院落中一歪,然后就倒了下去。刺鼻的血腥霎时充斥着月汐殿,并非璐儿嗅觉特别灵敏,而是似乎那血腥格外浓郁。
璐儿翻身从窗子而出,迅速的寻着刚才他歪下去的方向寻到了那个太监,可是晚了一步,他已经永远没有机会再开口说话了。璐儿借着月光拔出分毫不差的插在太监心口上的匕首,不禁心下一惊,眉头蹙成一线。
似乎,除了血腥以外,这里还弥漫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敏锐的听觉让璐儿知道正有大批的人马向月汐殿包围过来,她当然清楚在皇宫里死一个太监不可能如此劳师动众,所以很显然这来者不善是冲着她来的。敢放肆到在月汐殿里动手脚陷害她的,除了南宫莹还能是谁?
璐儿迎着杂乱的脚步声来到月汐殿的门口,将门打开正对上慕容绝带着禁卫军来到院外。慕容绝胸口一道骇人的伤口足有寸长,虽然经过了简单的包扎仍然可以看得出那一刀的分寸拿捏得相当的精准。刺破了他的金丝软件也让他皮开肉绽,但却很巧妙的避开了真正致命的要害,只让他伤,却并不想让他死。
慕容绝眸子里分明的审视和怀疑停滞在璐儿手上泛着血光的匕首上,虽然不曾开口,但他的表情却告诉了所有人他的想法。
禁卫军蜂拥而上,把把泛着寒光的刀剑齐齐架在了璐儿的颈间,将她团团包围。虽然碍得她皇后的身份并没有实质上的侵略攻击,却已经将她困得半分也动弹不得,插翅难飞。
"皇上这是干什么?"璐儿轻轻扬起素手,指着慕容绝心口上的伤疤,没有一比情绪的问着"莫非皇上以为,是我干的?"
"不是么?"比起外在的痛,心里沸腾的怨恨更让他难以承受。他以为她看到他刻意不包扎的伤时起码会装做诧异或者索性在室里假寐,可是她竟然就这样拿着那一把刺过他胸膛的匕首站在他的眼前。银色的匕首泛着寒光,那上边的血渍依稀可见。她是何其残忍,连一个自欺欺人的机会都不给他。
璐儿深吸一口气,她已经明白南宫楚真正的用意了。杀一个太监,只是为了让那把匕首理所当然的出现在她这个'行刺皇上未遂';的犯人手里。而真正的栽赃,用意是将矛头指向了刚刚在璐儿的力保之下回朝,重撑大权又当王爷的慕容辰。只要还没有子嗣的慕容绝死了,慕容辰就是继承王位的不二人选。所以,璐儿绝对有动机为了那个昔日的情人去刺杀现在的夫君。
很显然,南宫楚是一个合格的特工,除了身手矫健,也善于谋划人心。因为慕容绝此刻恐怕是正如南宫莹所期待的那样相信着。否则他怎么会眼睁睁的任这些禁卫军对她如此不敬而无动于衷?什么都不说,就等于什么都不用说了罢?!
"如果我说不是我,你会相信么?"
皓色的月光撒在璐儿的脸上,一丝隐隐的期盼在她的眼底闪动着。那一双眸仍然清澈见底,但却倒映不出站在她对面的人的面容。骄傲的抬着下颚,半分没有乞怜的卑微感。
"如果你说不是你,朕...会彻查清楚,还你一个公道。"
慕容绝拂袖转身,嘴角荡漾起一抹自嘲的笑。这就是他要的结果不是么?起码,她还愿意为解释。起码,她还没有就这么承认了。起码,她还给了他一个自欺欺人的机会。或许,她还在乎他的感受?
"不必了。请皇上给臣妾三日时间,臣妾自当给皇上一个交代。"璐儿开口阻止了要离去的慕容绝。她们之间已经不再一如往昔,就好似那破镜难重圆。当他自称为'朕';,就代表他再也不是那个对她说'若是璐儿要我江山,我便割下半壁任你玩乐';的慕容绝了。
慕容绝的背影僵在璐儿清亮的声音里,他没有回头,因为他不愿面对把把利刃架在她颈上的画面。他可以预想得到璐儿现在眸里承载的是什么样的底蕴,只是他不愿去面对她的决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