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冷心爱从某个男人的怀里醒来,嘴角微微扬起,然后小心翼翼掀开被子要下床。
熟料一只大手按住她的腰,不悦的嗓音夹杂着没有睡醒的粗哑:"干什么去?"
"得在下人没发现之前,赶紧回到家。"
他的回答直接将人重新抓紧被窝里,当做没听见。
她抗议地想挣扎,嘴唇便被封住。
其实昨晚他们也就是抱着一起睡而已,什么都没有发生。这让她又重新对闫潇有了定义,他不是一个随便的男人。
"闫潇..."
男人恍若未闻,顿了下道:"以后叫我潇。"
她挣扎两下,撒娇地说:"那你放我回家,今天还得去公司上班呢。"
"跟黑道首领讲条件,可没有那么简单。"
"那要怎样,你才肯放我回家?小心我哥发现,饶不了你。"
听她提及沐歌,闫潇徒然冷下脸:"以后和他保持距离。"
她噌地坐起:"为什么?那是我哥耶,没有他就不会有现在的我。"沐歌对于她的意义没人能明白。
当一个人面临绝望、崩溃的境地,却有人肯伸出手拉她一把时,那个人的恩情便无人可以代替。
沐歌给了她重新活下去的希望,给了她重生的机会,给了她崭新的未来,所以她不许这个男人对沐歌不善。
"沐离,你现在为了别的男人在和我生气?"
望着愠怒的黑眸,她坦然地挺起胸膛:"闫潇,沐歌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希望你尊重他。"
送完女人回沐家后,闫潇一个人烦躁地站在车边抽烟。
吞云吐雾间眉色冰冷,目光冷冽地看着眼前的建筑物。
那个沐歌到底有什么稀奇?至于这个女人一大早为了他和自己吵架?
"旭,帮我调查一下沐离和沐歌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诶?Boss你在怀疑什么?"
男人脸色一沉:"别管那么多,迅速去查。"
很快,齐旭传来了资料。上面显示,当初沐离被收养是因为沐歌在孤儿院选定的她,而后的日子对沐离疼爱非常,整个沐家对她都是十分喜爱。
直到后来——
"Boss你猜我调查沐歌的时候,发现了什么?"
"什么。"
真没劲啊,故意吊他胃口,结果人家压根不在乎。他讪讪地汇报:"就是你现任老婆是人家的前女友,而且沐离还因为冷心颜出过一场车祸。"
第一道消息他已经知道,但沐离发生过车祸却从没听她提过。
想到这里,男人的脸色越发深沉。
如果齐旭再深入调查下去,他会发现那场车祸的记录中已经显示沐离死亡...
"Boss,还要继续调查吗?"
"不用。"说完挂断了电话,不再给对方好奇询问的机会。
倚靠在车边的男人将烟头熄灭,晦暗不明的黑眸又看了建筑物几眼,才转身进入车内,驱车离开。
二楼某个房间窗边,发现他终于离开的冷心爱悄然松口气,她还真怕这个男人不顾一切冲进来呢。
"叩叩,小离是妈妈,我可以进来吗?"
回过神,她打开房门看着眼前的中年贵妇:"妈,什么事儿?"
赵罗珊笑眯眯地递给她一个文件袋:"这里面都是妈精心准备的资料,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妈...我..."
"你可别一进公司就和你大哥一样是个工作狂啊,这样妈会很伤心的。小离,虽然你才在爸妈身边六年,但我们已经把你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所以妈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安定下来,别再做警察那种危险工作了。"
冷心爱感动地抱住她:"妈,我懂。"
中年贵妇破涕为笑,忙推开她:"那就赶紧挑几个,妈给你们安排相亲。"
"相亲?!"
"是啊,妈会帮你准备好一切的,你只需人到场就可以了。"
望着她兴奋非常的表情,冷心爱实在狠不下心说不去,只好无奈接过文件袋:"好,我挑几个,晚些拿下去给您。"
"好孩子,慢慢挑,丈夫和工作可是不一样的。"
"嗯。"
送走了赵罗珊,冷心爱低头看向手中的文件袋,只觉得乌鸦在头顶上盘旋。
神啊,谁能救她?
星期六,在母亲的鼓舞期盼下,她瞒着闫潇说加班,一个人赴相亲宴。
心里盘算好了,用以前的老办法将相亲对象吓跑。
到了西餐厅,她一眼就发现了相亲对象,因为对方将餐厅包了,只有他一个人。
踩着粉红色高跟鞋,她嘴角一扬,快走到男人身边时突然脚脖子一歪,狼狈地趴在了桌上,不小心掀翻茶水湿了男人的裤裆。
"哎呀对不起,我很少穿高跟鞋所以有些不习惯,您没事吧?"
对方也算英年才俊,虽然没有闫潇俊美,但也不是普通路人甲的长相。
可惜她不来电。
男人似乎很有绅士风度,微笑着站起身说:"沐小姐先请坐,我去洗手间打理一下。"
"好,好。"
十分钟后,对方去而复返,竟然换了一条新裤子!
冷心爱深吸口气,收起眼底的惊讶,装作没发现:"听说孔先生在哈佛毕业?"
对方谦虚一笑:"努力了好几年,才拿到MBA回来的。"
她故意一脸村姑的表情问:"MBA是什么?哦,我是在中国读的大学,从警校毕业之后就一直在忙于工作,所以没听说过。"
男人的表情明显变了变,却努力保持风度:"MBA是工商管理硕士。"
"哦,原来如此。那孔先生平时有什么业余爱好?"
话题跳得有点快,还以为她会细问的男人略微失望,半晌后才回答:"我平常喜欢打打网球、或者游泳健身什么的。沐小姐呢?你从警校毕业的,应该也很喜欢运动项目吧?"
"是啊是啊,我最喜欢翻山越岭,一个人在树林中冒险,还是到海底深处潜水什么的。"
"咳咳咳...一、一个人经历森林冒险?"
她一脸"天真"地说:"是啊,当警察的嘛,总会遇到各式各样的危险,我就被绑匪绑架过好几次,不过都死里逃生,命大。"
孔先生已经在冒冷汗——
"您很热吗?我让服务员将暖气关了吧。我也觉得热,平常习惯了魔鬼式训练,冬天开暖气我都受不了了。"
本来想说不热的男人硬生生闭了嘴,接下来用餐的时间,冷得桌下的腿不停地哆嗦。
对面的冷心爱则吃得酣畅淋漓,偶尔冲他眯眼微笑。
孔先生却被她的笑容震得七荤八素,总觉得诡异而可怕。
就算长得可爱漂亮,但心底却是个可怕的"女汉子"啊,他可不敢娶回家!
吃完晚餐,冷心爱上车之前对男人谄媚一笑:"孔先生,今天用餐十分愉快,期待你下次再约我,再见。"
"再见,再见!"声音里已有迫不及待。
等她的车走远了,孔先生立马捂住鼻子:"哈欠,哈欠..."
白色宝马车内,冷心爱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好久没戏弄过别人了,这种感觉真是怀念又畅快。
只是对不起那位孔先生,希望晚上回去他别生病才好。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还满脸笑容的她看向屏幕,嘴巴撅了撅:"喂,闫潇。"
"你在公司?"
"...是啊,不是说今天得加班?"说完有些心虚地问:"怎么了?"
站在沐氏楼下的男人脸色很难看:"只是想夸赞你这个总裁助理很勤劳。"
不对,这绝对不是闫潇会说的话。刚才还一脸得意的冷心爱瞬间敛去笑容,小心翼翼问:"你是不是在沐氏呢?"
"你觉得呢?"
"等着我,十分钟马上到。"挂断电话,她懊恼地叹了几声气。
人果然不能太得意忘形,容易被打回原形。
白色宝马很快在公司大门口发现了黑色迈巴赫的身影,将车停好,她无奈叹口气乖乖下车。
男人不露面,她只好打开迈巴赫的副驾坐进去。
"人民警察说起谎来,面不红气不喘,嗯?"
她眨眼,再眨眼:"我已经被停职了..."
"你不在公司去了哪儿,需要撒谎。"
"我——"
冰冷的声音警告:"想清楚了再回答。"
她是沐离是沐离,不是冷心爱了啊,不需要害怕!深吸口气,女人灿烂一笑:"我就、就去和个朋友见面。"
"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人妖行不..."
"沐离!"
她忙摆手:"我说实话,对方就是男的,男性普通朋友,今天第一次见面而已。"
"因为什么见面?"
"相亲..."
"大声点。"
"相亲啦!也不是我自——啊,你突然开车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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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第二次见面,沐歌已经能平静地面对这个昔日深爱的女人了。
"找我什么事。"
"我为上次恶劣的态度道歉..."
看着两次态度截然不同的女人,他皱起眉头:"如果是为了道歉,其实大可不必。毕竟小离也有错,她不该和有妇之夫牵扯不清。"
听到他的话,冷心颜顿时涌出泪水:"沐歌,离开你的这几年,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你别这样..."
"我也不想让自己变成这样,可我真的很爱他,没办法再经历第二次失去心爱的男人的痛苦了。你懂吗?"
终究是放在胸口上七年多的女人,就算不爱了,还是会忍不住关心她的遭遇。
这一下午,冷心颜跟他说了很多,讲述了自己总总遭遇。而沐歌却只记住一点,震惊地问:"你说你妹妹是在北城度假村那个山崖出的事?"
"对啊,怎么了?"
自己说了一大堆他不关心,关系妹妹怎么出事的做什么?当初他们又没见过面。
沐歌的手突然抖了抖,问:"有你妹妹的照片吗?"
"你要她的照片做什么?沐歌,你今天好奇怪。"
不给也没关系,他总会找到的。
想到什么,沐歌突然站起身:"心颜,我有点急事要走,就算分手了,我还是很愿意和你当朋友。"
望着男人着急离开的背影,冷心颜收起伪装的可怜,一脸冰冷。
两个小时后,沐歌握着冷心爱的资料发了很久的呆。
怪不得第一次见到毁容后的她时,会觉得熟悉,原来她是心颜的妹妹。
但是为什么她活下来了却不回家?
"冷、心、爱..."
满腔疑惑的沐歌拿着她的资料等在家里,却一个晚上都没等到妹妹回家。
同一时刻,被带到海边度假村的冷心爱,小心翼翼地看着身旁的男人:"你别生气了,沐妈妈对我有恩,我只是不忍心她难过而已。"
"那你就舍得我难过?"
一路上她解释了很多,见他终于愿意开口,顿时松了口气:"潇,你也知道我在餐厅里对那个相亲对象做了什么,就证明我一点都不喜欢他啊。"
黑色迈巴赫停在海边,外面温度很低,车内却异常温暖。
他转头看向女人讨好的明眸,眉心蹙了蹙,突然推门下车:"晚上留下来陪我,就原谅你。"
"啊?"
沐家——
"歌儿啊,小离打电话来说不回家吃晚饭了,晚上待朋友家睡,咱们先吃吧。"
坐在客厅里的男人握紧手中的资料,眼底布满悲伤。
为什么他刚意识到自己好像喜欢上了沐离,她心里却已经有人了呢。
不,这次说什么他也不会轻易放弃了!
"妈。"
突然被唤住的赵罗珊微笑着回头:"怎么了儿子?"
沐歌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道:"如果小离不止是你的女儿,可以接受吗?"
"啊?"
"啊——烫死我了,闫潇,我晚上真的必须亲自下厨吗?"海边度假村里,还没完全取得男人原谅的冷心爱苦哈哈地对着锅里那条鱼,想死的心都有了。
厨艺对她来说就是硬伤,青菜她都不会炒,何况是鱼?
像大爷般坐在客厅里的男人冲厨房的方向道了句:"放心,多难吃我都会动筷子。"
听到他的话,冷心爱干脆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
但是她的豪情壮志没有几分钟,突然尖叫着跑出厨房:"着、着着火了!!!"
闫潇神色一变,看着满脸黑漆漆、头发还烧焦一小撮的女人,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沐离,你怎么不笨死算了?"
"逼我做饭的可是你!"
她都"受伤"了,他还讽刺,有没有人性啊?
十分钟后,男人拿着灭火器从厨房出来,一张俊脸前所未有的难看:"这里面的厨具都是进口的,以后每天过来学做菜抵消损失费。"
"咳咳,咳咳咳咳,你你你开玩笑的吧?"
男人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像吗?"
禽/兽啊,当年的领带债务她还没还清了呢,现在又加上一个厨房的餐具!
不,坚决不能承认自己是冷心爱。
资本家剥削劳动人民的手段实在太残酷了,虽然她工作好多年,但那些钱都寄到孤儿院老人院去了,手头里五位数都不到,怎么经得起如此"摧残"?
"可我白天还得上班,这里离公司又远。"如果她还是警察多好啊,直接拿出黑黝黝的洞口对准男人的脑袋,慷慨激昂地警告:再多说一句,信不信崩了你?
"那中午亲自做完便当送到LX公司给我,晚上一起下班买菜到这里。"
"..."
黑眸一眯:"有意见?我想沐氏千金应该很有钱,你也可以开张支票。"
闫潇早调查过她的工资每个月都会捐款出去,甚至连她银行卡剩下的额度小数点他都知道,不怕她不答应。
果然,一提到换钱,冷心爱含恨地瞪着他:"学就学,如果你不怕吃进医院的话!"
"谁说我要吃?"
"不吃让我做!"
"你做是为了还钱,吃不吃是我的事儿。"
谈判失败,她颓然地趴倒在沙发上:"那晚上吃什么?"
男人像变戏法似的,从桌底下拿出一个绣着精致花纹的食盒:"吃这个。"
她噌地跳起:"你、你早准备好了,为什么还要我做饭?"
"我喜欢。"
"..."
早知道他霸道又小心眼,过了六年果然没变。不就是骗他去相亲了吗,需要这么整她?然后再陷害她欠下一屁股债?
黑道首领加资本家的人物,太阴了!
"不吃饭嘟囔什么呢?一会儿吃完去把厨房收拾干净。"
"你不是有请佣人吗?"她疑惑地问。
闫潇缓缓放下筷子:"我请的佣人不是为了收拾残局的。"
淡定,冷心爱你要淡定,这个男人从以前就是这个德行,千万别上当。如果伤了他,到时候再被坑医药费,这得没完没了到什么时候?
咦,她好像忘了一件事!
"闫潇,我是你女朋友耶,有你这么当人家男朋友的吗?"
他噎她一句:"相亲的时候忘记,现在记得是我闫潇的女人了?"
果然是小肚鸡肠的男人!
对方秋后算账,她忙挤出讨好的笑容:"我开玩笑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女朋友算什么。"
"知道就好。"
忍住,一定要忍住。冷心爱深呼吸口气,决定不和"小肚鸡肠"的资本家计较,显得她这个人民警/察不够大气。
"嘟囔什么呢?"说着手中筷子往她脑袋上一敲。
她抗议地伸手比向脑袋:"我要申请工伤赔偿!"
"等我心情好再给你审批。"
"..."
收拾完餐桌,冷心爱抱着饭盒进入厨房清洗,却在看到那一堵黑漆漆的墙壁时,有些风中缭乱。
真的要她自己清理吗?
"磨叽什么呢,晚上还想不想睡觉了?"
"闫潇,你就是一只披着在资本家皮囊的狼,可恶!"
男人倚靠在门边似笑非笑:"很高兴你有这层意识,不愿意洗也可以,这里的损失也就几十万。"
"我洗!"
说完发泄似地刷着碗,心想迟早有一天会扑倒狼,让他乖乖听话的。
看着她丰富多彩的脸蛋儿,闫潇嘴角越扬越深,美其名是监视她有没有清理干净厨房,实则喜欢看她在自己面前忙碌的样子。
终于干完活,她有气无力地飘到客厅,刚想扑下去却被男人勾住脖子:"没洗澡你想对我的沙发做什么?"
禽/兽啊——
结果最后她还是乖乖的进入一间客房洗澡,出来时才发现自己没有带衣服来,里面也没有浴袍。
她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
果然,不久后闫潇出现在浴室外:"想要衣服吗?"
不会还要让她喊主人吧!
"我知道沐警/官是个有骨气的人。"
连她想什么都知道?冷心爱狐疑地对着门口的身影道:"那你打算借我?"
男人默默一笑:"不,我是想说沐警/官是个有骨气的人,应该不会为了件衣服跟我妥协的,对吗?"
"——"
在她爆粗话前,深呼吸口气:"骨气不能当衣服穿,借我件衣服成不?"
"我说过,跟黑道首领谈条件,没那么简单的。"
"那我跟资本家闫辞谈。"
门口传来男人的嗤笑声:"他已经入骨了。"
浴室里突然安静一片,这是冷心爱头一回听他提及闫辞,忐忑而小心地问:"他怎么死的?"
或许是今晚的夜太宁静了,又或许是因为她的存在,闫潇平淡地靠在浴室门上望向窗外。
"十年前,她救我的那天,就是我成为闫辞的第一天。那时候当我得知要变成他时,有那么瞬间就想死在海边,谁知道那个丫头拼尽全力地想救我,说了一大堆废话,我却因为她救人的执着才想活下去。"
"所以,你对她其实更多的是感恩?"
门口传来低沉的一声笑:"刚开始也许吧,我闫潇不喜欢欠别人。但是后来,突然发现离不开她了。"
两人隔着一扇门背靠背,冷心爱悲伤地敛眸:"那她呢,她知道你爱她吗?"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我闫潇从来不会像人解释自己,如果她爱我,自然能看得到我对她的付出。"
"胡说!你不讲,谁会知道你的心思?那你又知不知道她爱不爱你呢?"
男人的心突然一震。
是啊,他从来不问心爱爱不爱他,她也从来没说过。
闫潇抿紧薄唇,浑身陷入黑暗沼泽中:"来不及了,她留给我的只剩下回忆,我甚至不敢去墓地。"
"如果,如果她还活着呢?你会不会明白的告诉她,你爱她?"(未完待续)